十五

铁炉气氛不错,凝固只是局部的。铁炉人心情舒畅,心情不好的只是个别人。陕省接到铁炉呈文,弁升说:“先放那,我缓缓神再阅。”弁升说的是实话。他最近体力不支身体欠佳。光绪帝回光反照,只剩下一口气,咯的一倒,就驾崩了。他没有倒,舍不得倒,一口气能回天,力挽狂澜。中国近代还没出过这样的皇帝。

弁升弁升,他还难受着呢,不是为光绪帝难受,为他自己。大权旁落,没有听他指挥的,有军队调遣不动。陕西镇军乱了套,各自为政。试想大清帝国太阳日暮西下,还能再升起来吗?张凤翔驻西府,胡景冀盘距渭北,财政自收自用。樊钟秀独霸蒲城,曹世英居渭南要冲。甘青新宁省走私偷运过境的军火到渭南,都要给曹世英送点。赠几把盒子德国卡宾和俄罗斯K47,占山为王,占好地为虎。大清镇军未来民国的军阀会做事。弁升督军跑西府走三原蒲城渭南不停的转悠,坐一起喝酒同桌吃饭。他有问必答:“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哈哈,嘻嘻。”

弁升回到皇楼,心烦意躁。铁炉奏报,他拾起一瞭,孔玉璠,孔石头璠玉,是一人还是二人,他搞不清。女性——他弄懂了。随笔批下:孔玉璠,石头璠玉,侦实查清,否与二郎山匪有葛另报。有情告知,二郎山匪近日有佯动。

弁升的军情通报与孔玉璠他们分析的是一致的。但是各分析各的依据来源不同。弁升跑了四个地军命不从。讴令高歌,军队是这样子,山匪还是那样吗?孔玉璠近几个月接待仙人山大王,劝孔玉璠归队,有大事要作。迫不得已,打擂台是激将法。

睢希龄西安回来,说弁升出外劳军,甘宁凉固蒲城渭南,不知啥时才回来,人影影都没见上。种锡智渭南回来告知,他已打点妥当。孔玉璠的心情缓了下来,她不敢把孩子接出牛寺庙。过一些日子,情况如旧,孔玉璠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他叫来会长邓世升,让他到西安跑一趟。并说:“你姑是睢希龄的夫人。你就说,大胆力直气壮地说,姑夫让来的,找你有事谈。”邓世升才意识到他亲姑的价值,西安不会白跑。

邓世升回来说:“人见到了,西安饭庄吃了一顿。弁督让我捎话给姑夫,文化人站稳脚跟,铁炉文化是平台,不敢和二朗山匪挂葛。弁督说铁炉的事,我挺着胆儿问,铁炉打擂台……?弁督好象更生气,说了一句乱着哩,撵我出门。”

国家不稳定,如同大地震,有预感的老鼠长虫乱窜,二朗山土匪不就是证据吗?孔玉璠说:“三爷娃他大大干你的事去,我接孩子回来住几天,送娃上学,我让我姐上北京找慈禧佛爷的孙子溥义讨把尚方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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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燮亮没有答应妹子的要求:“咱要尚方宝剑杀谁?尚方宝剑杀顶顶尖儿大员,杀垴垴头儿大官,你手里有几个?二郎山那伙土匪值乎用?你要杀人,姐给你打把关爷刀。”姐姐给妹妹诉苦:“玉门油矿五百个活塞饼饼没完话,银子收不回来,付给铁韩村几百两,家里空空的。娃上学毛驴的草料没钱买。我和你姐夫没黑没明的抛磨饼饼,磨一批送一批,教人家先用。”孔燮亮越诉越高兴,原以为铁饼烧红锤一敲银子就到手。“妹子;话细的很,头发丝丝二十分之一又丝丝。东湾沟里细沙泥汤汤,你姐夫雇人担回驮回,抛呀磨呀,送到渭南矿物站,美国技师说作的好,下一次送货付一半银子。技师叔说,他们还有二百匹马力缸塞。”孔燮亮自己强调给妹子说:“美利坚技叔,铁炉熬大烟一年杀五百头驴,给叔送二百两,香的很。驴皮阿胶熬大烟,湖南长沙抢疯啦。”孔燮亮替英国人向美国人作广告。二王玉石造家房跟种家烧锅掌柜学会抽大烟(笔者之父)了。

国家不稳定波及到臣民。孔玉璠此次受惊,是国家把她推上擂台主,各地镇军边将包括中央兵部新军团佥有蠢蠢欲动之势,都在静观武昌的动向。甚至有更大胆者,在千里之外利用自己掌控的一营兵旅策应武昌革命军。孔玉璠不是虚惊,她有最坏的准备。二郎山十几年的山匪经历励练了她作人的性格。匪生匪死,花开花落。她珍惜与每一位匪丈夫一亱的生活,有今没明有去无回。他们有什么要求,孔玉璠尽量满足他们的欲求包括四郎官丈夫走后。孔玉璠与前二夫抱成一团,预想着演示着走上刑场的那一刻。孔玉璠写词,二丈夫用秦乐漱曲演唱:头颅如樊笔,择了旧的长新的。孔玉璠忘了一件事,提笔挥就,致书牛寺庙长老方丈,四个孩子削发为僧。

铁炉商会会长邓世升宽心安抚孔玉璠:“没事……问题不大。从督军口里听出,烦人烦人!回头告诉石头女,督军都没了,谁批奏报呢?”邓世升把孔玉璠他们三人招致近前,悄悄告诉:“昨日西安回来人说,弁升去甘宁省组织关陇联军,驻扎在乾县,那里能顾得上铁炉打擂台不打擂台。”邓世升又底声说:“反正军厉害的太太。”

安慰是钥匙,心窍能灵通一点,但解除不了心头之闷。会长邓世升走后,孔玉璠悲愁伤感又起。九条人命搁在谁的头上,几句安慰话能打消心里的愤闷?孔玉璠有最坏的打算,目前她已有最好的心里准备。九条命,第一条保全四个孩子,目前她已有措举。孩子已经剃度出家,已是法外之人,但以后还俗比较困难。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保全孩子性命是当务之急。她自己虽为匪妻,都有良女的简历。弁叔世英伯会刀下留情的。四个前夫,一个听说武昌反正杀人或被人杀,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身边三个。怎样保三颗头不掉地,孔玉璠目前无计可施。

孔玉璠叫来三爷,目前只有三爷一人靠得住。三爷人稳持有内蓄,不象大爷心计灵透施计酕摛,进山入匪只办成一件事,抢了个活物又找了自己的媳妇。

三爷进门,孔玉璠让三爷坐在妆台。三爷不坐,她摁住三爷坐下。“我给你当了两个媳妇,你还没坐过媳妇的梳妆台。”三爷不由自己也不自然,前妻要求前夫坐直坐正。孔玉璠噗通跪下。

三爷先是一惊后为诧异。他要扶起前妻,被妻子拒绝。三爷不思理解:“难道坐个座座?……”

孔玉璠:“我求三爷,三爷你求我,为保你娃性命——你我……”三爷:“说,你说……无非借个头……。”孔玉璠:“娃的性命,架在你我两人身上……”三爷:“说,往下说,我全听你的,投案自首,我去!起来,起来!起来说。”前夫扶起前妻。

两人站着,孔玉璠把她对目前事态的严重性,四个娃命悬一线给三爷诉说,她准备献身抛头颅。求三爷尽父亲之职能,帮她一把。三爷非常生气:“你的娃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我?”孔玉璠并不是使用激将刺激三爷,回铁以来,他一直肩负孩儿娃的命麂。他为父妻公四处奔波舍命求财保娘扪俍。三爷一听无他的份儿,使起男父妻公的性子:“哪是你一人的事,孩儿爹应当挑重的。”夫妻两没有争持,都在勇于承担应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前两口在痛苦悲愤之中缓和下来。商量如何应对怎样保全九条性命。

孔玉璠教三爷明日就走,赶上拉货自备的大车,给嫂子娃们说去甘省华亭县安口窑拉货,一月四十嫂子不用挂心。孔玉璠给前夫过方子,说睢家从新整修南花园,需要大小套号景泰兰花盆……回来最好带一株高大粗壮的甘草树。

三爷内蓄有所展现,赶着大车。鞭儿就像鞭炮,告诉铁炉人:“我要出门拉货。”大车下蚂蚱坡往零口丰方向,万一碰见铁炉的商客:“去甘省拉货,四十月天见。“三爷急拐,临潼田王方向,铁炉商客不会走这条道。三爷绕过洩湖、蓝田、普化,避开许庙,不行千年古道。三爷由普化街东北上打到土地门河村,把两匹马分养在农家,大车寄放在土门河官路车马。

三爷找到监护四个孩子的铁炉内线,以妻和丈的权威发布指示,白昼分班监护值守,严防闲人进庙。内线人员表现自己的外蓄,给三爷说:“我们早放出凤,印度如来帅哥强暴了一位女香客,生了个石头雕像卷毛……哩,没一个香客。——四个娃剃度了,已获得和尚资质证书。”

孔玉璠见了大爷头号前夫,表现的如此平静淡雅,大爷却内心惶惶。孔玉璠只是一般地指示:“堂内多操心,堂外用心查视有无陌生闲人。”大爷头前夫躬身:“是,夫人。”夫人无奈点头。孔玉璠的整个应急预案计划也抱括大爷本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一场保全夫君性命。但她没有告诉明示或暗示大爷。以观其变,到时候使个眼神或鼻点左右。大爷聪明着哩。

孔玉璠心思,凭大爷做她活的强厉索劲定能保住头颅。她孔玉璠决心献身,娘为娃死也算是英烈帼秀,铁炉人会永垂奠祭的。

三爷在牛寺庙亲自参与白昼日夜监护值守。有时他领班,大部分值夜,犬吠猫头鹰俯击,他特别关注。三爷抽出一个白日,骑马查勘逃跑路线。他要根据夫人的意途,不走官路,从新找一条车马能行驰平安保险,土门河村到蓝桥通道。过了蓝桥街翻过蓝桥岭通往镇安县,属安康府两湖督军辖地。

三爷对他勘验的逃跑路线比较满意,也算是安慰夫人的心颗卑儆。夫人泪巴巴拉住他的手,泣不成声:“只有你……你,保全自己,才有保娃的性命……我?……你不要操心,了断一切,天下你和娃立得住。银两带好,四个娃要成家,你省着花用。”孔玉璠抱住丈夫,三爷紧搂住妻子。生死离别,是人间壮观幕剧。妻子以泪水给丈夫蛞面,丈夫用衣袖给妻子揩拭。

三爷到现在倒但心自己,年事已高,能不能保住一条老命,全仗自己。把娃抓养大,给娃成家,盖房娶媳妇,购几亩薄田。眼前发生的一切,要不要告诉孩子,到倒头闭气再说。南郑县铁炉镇铁匠家王主,是夫人指托的生存之地。

孔玉璠给三爷一个信物,说明是姐姐家的,南郑铁匠王主赠的,并有留语,“猴年过不了坎拿猴来找我”三爷把玉猴和银子裹装在一起。临别时夫人留下一句话,他现在想起来,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比他远见卓识。为了孩子衣食补浆,找一位还俗的老尼姑,孩子有妈,他有个伴儿陪人说话。为了孩子,老尼姑就老尼姑。老尼姑专一,孩子有个长久妈妈。

孔玉璠对三爷的信任超过她自己。她生在药行世家,父母聪明过人,她又在铁炉街学府锤炼。俄氏毛、湖北佬、荆襄客,她都领识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天生不足,一头乌发使她的聪慧思维运速慢半拍的二分之二点二二。三爷走后,她的心又骤然惆踽,自惭自愧自咎一直折磨着她。她自断乌发,她剿恨自己已没良心,回到铁炉冷淡二号丈夫女婿娃。在山里面西施对白马,倾心倾情。女婿娃的弯弯,她耐心捋直然后引导切入享用。脏对脏是爱的摹鼎。她现在惭愧——女婿娃的头难保全。四个孩子和她——五个顶颅。头号丈夫娃他爸,肯定能逃脱刑场的问斩,只剩下一个女婿娃在刑场上孤茕茕气轩轩,只等屠夫喷酒一口。

孔玉璠再不敢往下想,她要有收尸的精神准备。女婿娃在铁炉,她是唯一亲近的人。她亲赴刑场收尸,观斩的人要说:“土匪的媳妇怪缒人的,好娃怎么娶不上好女人。”

女婿娃对打擂台——铁炉发生的一切,他全然一点不知。孔玉璠坚守不能告诉女婿娃。棋子走到这一步,她只能死棋死走,娃的棋子才能走活。对于孔玉璠她自己,只是个捻活了的线缀儿的。孔玉璠还要给女婿娃造最好的墓,棺材是他爸的柏树李、柏树坡、千年柏,百人百挑的棺木板。墓地在她爸下方的右边,左边是她的,陪伴女婿娃千年。

铁炉石头娃,洒洒方方跨进药行,找他姐问几个字儿的。石头娃刻的石碑,系牛兆濂、睢希龄、王云璋纂文书写的。其它根据碑主的要求由孔玉璠作文书写,女婿娃找姐姐征询圈圈点儿的。“姐姐,牛先生睢先生碑文没有圈点,你的碑文有圈有点,我怎么刻?”“哟,咋写咋刻。”“点代表什么,啥位置。”“嗯,圈是标点是点,字距不变,刻右边两字矩旁。”女婿娃:“姐姐,你不是说朱夫子《新语》只有圈,你的点是谁的?”孔玉璠:“圈姓朱点是你姐的,怎么写怎么刻。少问:快去。”女婿娃:“是,姐姐。”孔玉璠发觉自己对女婿娃口气粗秽,她平下心来,摸着脸蛋:“点是姐的也是你的,是咱两的……,以后的文章标标点点多着呢。乖宝宝。”“亲……亲姐姐。”女婿娃走后,孔玉璠焖在屋子里哭。

一月四十过了,三爷拉货的车还没有回来,三爷媳妇过来问阿婆。孔玉璠回答:“晚观天象,水星压幺(14°水平线)金星过幺,金水相合(回)就在几日。”媳妇给婆婆拘礼,婆婆嗯了一声,半懂不懂的离去。

孔玉璠虚惊一场。孔玉璠的危机消除,多亏邓世升姑夫睢希龄的一张条子。邓世升二上西安府,奔皇楼弁升不在,蓝田牛兆濂在坐。省府给牛先生安排车坐,牛先生一一谢绝。“我求恩师办私事,蔫敢坐恩师的专辇。”牛兆濂孤身说服弁升退关陇军十四营,对邓世升求弁督放过铁炉女一码。两人背着干锅盔步行乾县。事情办的出人意料的顺利。延席间弁升说:“我现在一身轻,陕西省不归我管,以后有事找中央陆军部陆部长建章。他儿子小陆是陕省督军。铁炉擂台主二郎山山大王投奔黄龙山被小陆收编,现在是中华民国政府陕省新军团总。孔玉璠和他的四个丈夫,失去荣升的机遇。

三爷吆着空车回到铁炉,上北沟到韩庄捎了几个赶集的小脚老太,还有老太的孙子娃。三爷一路逢人就讲,反正军如何如何厉害。反正军打反正军把他夹在当间。反正军部郭旅长麻子,他没告诉人二郎山是他的头顶上司。郭拐子麻要扣他人和车马,他锒给塞银子,放过他一码:“九死里逃生,以后再不去安口窑。”

三爷回到家,媳妇心疼地问他:“你空车去空车回一路吃啥喝啥?”三爷轻俏俏告诉媳妇:“在渭南拉了一车甘省反正军的武器弹药,回来拉陕省反正军交获的武器弹药。”说着,三爷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交给媳妇。三爷一看傻了眼,看他怎么哄着讨要回前妻的银子。

三爷赶大车回铁炉受惊,媳妇以为丈夫受苦、小酒小菜热菜一碟,主食是稀饭馒头。三爷噗吱一声,一盅小酒下肚。筷子在盘中拨抖总是上不了菜。他喝一口稀饭再嚼一口馍馍。“去,拿银子给我称一斤卷烟,湖南长沙的。给你买个顶头的帕帕。”

媳妇回来说,卖烟的不收颗,卖帕的说颗太大。三爷说:“怪不得回来路上,掏大银买饭吃,都说卖完了。原来是一包颗……不是银。拿来——还给先头去。”

三爷略使小计把前妻的银子要到手。三爷给前妻送银子,顺便汇报“自己一下工作的。”三爷进门坐在媳妇的妆台,旧媳妇借势坐自己炕沿,双腿垂地,佩裙淹住大脚板,两人想说什么,双方都没有开口。三爷把一包颗银扔给前妻,她借势儿捡来放在身边。

两人无话但不寂寞,象老常儿夫妻一样,气氛融洽。三爷想给前妻讲反正军如何如何厉害,却不知从何说起。前妻孔玉璠到现在还不知道反正军救了她九条人命。她以为,她认为是邓世升姪——姑夫睢希龄学友写的一张条子。三爷要走前妻对前夫说:“孩子接回来了在将军府圈着,去看看娃。我黑间陪着。”

反正革命很乱,革命军竭力维护革命,手中的武器换成剪刀,见有拖着长瓣儿的——听话的,有革命腥儿味的,接过剪刀自行剪掉;对反正革命不理解的,甚至有深仇大恨的,反正军象杀猪一样,把长毛剪成秃瓢。西安府曾发过夺剪刀攮伤反正军。督军小陆(陆建章之子)按治安过失伤亡处理,没有定罪。这是革命政府办理的第一桩政务公事。

一切又回到圆点,铁炉在圆点的中心。孔玉璠忙于处理圆点之中事务,她没有时间把自己投注到反正革命大潮议论之中。铁炉象翻滚的一锅水,孔玉璠却不下米也不下面。

四个孩子,牛寺庙剃度的四个小和尚,被陕省革命政府树为典模。人小革命同志志气坚决,反正军尚未攻城,铁炉四小杰就断发睹赢。孔玉璠内心惶惶,她害怕魔家的一尺道长一丈,到那时剃度就无发可削的了。

铁炉圆点就是铁炉文化区。孔家二姊妹,王云璋睢希龄是铁炉文化区的缔造者。一八八六,孔家二姊妹她叔新任陕西督军弁升,主持乡试第一科,牛兆濂中举睢希龄落榜,睢牛二人成就了铁炉文化区。从此致后,铁炉文化新秀一辈一辈又一个一个如雨后春芽,直至韩国璋。

新督军小陆不如老督军老弁,亲临铁炉睢家挂扁,共励落榜新生,落了再来。孔玉璠买了四顶瓜皮红豆小帽,扣在四个小和尚头上,新督军来挂扁瞧见了实在不雅观。

铁炉圆点孔玉璠,现在安下心来,研究求索铁炉文化区渊源。她象她姐一样,黄道在天赤道在右。铁炉子午经线109°26″11°2″被英国皇家放线格林威治0°。孔玉璠决心要找出铁炉文化源头。

铁炉历史六百年。一八五三年,睢家诞生了一位神童。铁炉地区文化是中华文化的延续。睢希龄一八八六西北乡试举人落榜。蓝田才子牛兆濂中举。铁炉地区文化达到国家标准。不能不说算是铁炉的荣事。铁炉农业小镇,两堡一村初登铁炉源,还是一片荒芜处女之地。明军屯田铁炉源,带来了儒家和楚家文化。铁炉换天换地,秦腔嫩曲在铁炉大戏楼久唱不衰,有历史渊源,仔细追究,铁炉历史包藏很深。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寨子,每一种行业在铁炉的出现,每一项商业投资资本都有来龙去脉。每个村庄的祖先,只要细查深究,他们所从事的行业都能展现在后人面前的。

笔者研究铁炉历史三十年,地质人文共举,首先发现人,人与文化的联袂。其次是水。木匠做活泥水匠盖房,拿水找水平。铁炉源平地必然是水造就的。找水探水,是笔者的必修功课。三眼冰泉水清水沟是铁炉的启始。柳沟泉水是铁炉文化的延伸。红土崖滑坡,是铁炉地貌构造的起端。一百八十平方公里大地。八万四千八百亿立方水之。位移土方量累计百十亿立方,吨水携沙量39g——54g,七十万年,一滴水,一毫克土,根据德人卡尔皮氏微流量理论核算而定。物理过程和机械运动过程有科学依据。临潼县志陕西省地质志都有记载,临潼铁炉是湖是湖积。但他们没有说因何而形成湖的,都只怪他们的脚板大懒,铁炉不是他们的母亲。事实上,我们的祖先比他的后代聪明。他们早已发现铁炉地貌形成与水有关。铁炉的城标设计建造就是活的证据。庄子借西江水一斗一升,是他们的理论依据。铁炉谚语,黄河十斗水,有我铁炉一斗二是活的言证。

铁炉这么一片大地,这么一洼之沃,诞生一位文化神童有何奇怪。铁炉源睢希龄有关中儒学和中国文化之内涵,究其根源,习文供偿。

蓝田牛兆濂铁炉睢希龄怎么成为一对执兄䰀弟蜜友的?牛兆濂小睢希龄十二岁,一八六六年生,一九三七年死。

沟南睢第一代祖先睢国臣,由睢家堡分户,移居此地,时间是一五七八年。第二代睢自稳在万历朝文公居正丈量全国土地时,拿到柒佰玖拾亩地清水一沟苇田产权证书。第三代睢高元第四代睢三阳,第五代睢宗安共同耕积,至第六代睢瑞仓睢瑞库,睢瑞化兄弟仨,卖清水沟苇田一半给种家;所得银两修造睢家大宅,立盟五世不分家,建祠堂,修南花园,创办四姑洞私塾共公学堂。时间是公元一七七0年。现有睢家上房屋梁乾隆三十六年立墨迹为证,睢希龄是第十代,从生下到上学,在他老爷爷创办的四娃洞私塾学府就读。

由于睢家在铁炉功德政绩深得陕省督军渭南时任县长青睐垂青,亲到睢家挂匾褒奖。睢家在三原县城、临潼相桥有档铺生意,睢希龄随父久居三原县城。

《陕西省教育誌》记载,牛兆濂从师三原县城,拜关中大儒贺瑞鳞又称贺夫哉为师。毕业后,牛兆濂从学三原县。笔者分析认为,牛睢二人有可能在这一时期认识,学味相投不管年龄差异。睢家有可能资助过牛兆濂。也有可能两个学友同在睢家档铺吃饭住宿。总之睢牛二人关系牢不可破,一直维系到睢希龄死,一九二八年,七十五岁。有牛兆濂题书为证:“有客来相问,如何是治生,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牛氏小草:“至寿(字——笔者注)睢兄三十年前故友也,季春云中徒步相访,年七十有五矣;矍铄者欢聚数日,顿行以纸索求训其子孙。濂感其诚,书杨圆先生所碌贺翁绝句为赠语,虽者多。然,约而教矣,戊辰季春云陆,牛兆濂抮蓝阁。”

题书里,牛兆濂对师兄以言诚表,敬慕相加。题书里,令人看到弟对兄的敬诚虔恭,尤如亲兄弟一般。这篇题书是研究铁炉睢家、睢希龄、铁炉文化区、关中儒学、中国文化最好的资料佐证。时间是中华民国十七年,公元一九二八年,戌辰三月十三日。在此之时,睢希龄年体交病,自知自己来日不多。季春三月桃花梨花盛开之时光,徒步拜访看望自己的朋友牛兆濂。笔者估计,有书童毛驴作陪。七八十里路,一位老耄者何言步行得到。笔者曾估摸铁炉到蓝田洩湖,六十多里,山路多平地少。一条铁炉经临潼、田王、洩湖线,一百多里。

笔者估计,睢老先生可能走小金大金,李家坪、蓝田一线,因大金山李家坪有牛兆濂得意门生李养初,可在李家住居一宿。笔者在李家坪感受到有藏龙卧虎之墟,文气浓郁。李养初女解放前毕业于哪个医大,解放初任渭南县医院院长,嫁铁炉人。笔者在铁炉调查时,没有打听到哪一家。李女解放前回李家坪,在渭南雇四川人抬的杆桥。笔者曾观到李女尊容。

牛兆濂睢希龄无疑学术趣味相投,终生成为执友,对铁炉地区文化产生一定地影响。他们的学术观点是什么,笔者至今没有一丁点文字资料,只是根据调查了解访问获得一些感性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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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问过睢家人:“睢希龄有没有著作?”回答:“有。”问:“写的什么?”回答:“没看到。记不住,忘了。”问:“睢先生书?”回答:“二楼阁楼。”问:“看过吗?”回答:“翻过。有字有图有的还有画。”问:“多少书?”回答:“两个板柜。”金银器皿,红木高背椅、其至还有一对闺阃秀女之椅,瓷器古玩在个地道放着。银库的银子被出嫁的闺女偷过。从此睢家不爱女子,不盼望生女孩。

板柜,是铁炉出嫁姑娘的陪房。体积不说容积两个板柜,三个立方之多,藏书在百十本以上。文字书画,得到的回答,在书案上、竹筒瓷筒、世英弁升赠的南国书筒,用布盖着尘土多厚。文革期间一把火炬之。铁炉历史一家被烧,一家揩屁骨被他们的两个后人,六O年生活困难,赶会走集卖掉。悲呼哉!然然哉!

牛兆濂无疑是关中大儒,儒学界的顶尖级人物。牛兆濂把儒学发展到一个高级阶段。人们传说的地要少、牛要老、钱是害,吃饱穿温才是福。有一点马国共产味。

实际上牛兆濂的儒学集关中儒学之大成著作字画文物有存。他的后人前几年办过牛兆濂文迹展览,只可惜笔者没有看到。

牛兆濂的学术体系有目共睹,牛兆濂与睢希龄的关系以题书为契。种春花、种锡智、邓世升都陪过牛兆濂吃饭。牛兆濂睢希龄渭南迎驾慈禧,现存睢希龄夫妇照片两张,是当年迎驾慈禧穿的服饰,做工精细,也算是一件文物遗留吧。

现在国家有关中儒学研究机构。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大学有牛兆濂的课程。牛兆濂睢希龄有没有研究的必要?笔者认为很有必要。笔者学识有限,尽量站在铁炉原上解释评判铁炉的牛兆濂睢希龄。

牛兆濂是蓝田洩湖人,同也是铁炉人。从他十几岁到三原拜当时关中儒学中心人物贺瑞鳞,认识了近三十岁而立已立之学友睢大哥。直至一九二八年,“戌辰季春云陆蓝川牛兆濂抮蓝阁”题书。“至寿睢兄三十年前故友也”,根据题书年款推算,应是公元一八九八年。牛兆濂年方三十二,睢希龄五十五。一个而立,一个天命,趣味相投,学术观点一致,年龄之差不是什么问题。又根据文笔“云陆”,牛兆濂中举十三年,睢希龄乡试落榜十三年,睢牛二人成为“立命”之交终生执友。从忘年之交来看,二人结识躲过了三原县从学从师之轮岁。牛兆濂学术已立,关中儒学大师贵已经择取。牛北谦的学术地位不可动摇,确立一方文坛之圣主。——蓝川牛兆濂,铁炉睢希龄。

以先生赠书年段为序,应是一八九八——一八八六。这一年段,牛兆濂二十有二,睢希龄三十五岁。一八八六同科乡试,一中一落。三年后,甲午战争暴发,中国赔银20000000雨。一九OO年,中国进入新世纪第一年,八国联军攻打北京,火烧圆明园,慈禧太后逃到西安。一九O一年,辛丑条约来签字。但庚子赔款数目己定。350000000雨,三十九付清。慈禧起驾回鸾,牛睢二人渭南迎驾。又四年,一九O六,戌戊变法,六君子被捕,谭嗣同被杀,康梁外逃,光绪帝囚禁赢台。一九O七、O八年,睢希龄五十五,王云璋五十七,朋友牛三十二,岁月楚楚,国运苍苍,国耻国难国运一环套一环。环环紧锁在睢牛二人身上。心神瞧悴,国家何往,睢牛二人手扣手肩并肩文韬术略,是他们唯一的救国武器。睢牛二人结交有历史背景有国家悲伤。一世交为执交,国家原因是主要的,同时也有三原县从学从师的历史纫头。睢牛二人青年交友。晚年执交,终生不逾。

睢牛二人交往,还有学术学识之楔。关中儒学就是中国儒学,后世人统称程颐朱学。程颐朱学源起关中。宋人张载,眉县横渠镇人。张载在朝官至五品,御使检查御使,专找皇帝的毛病,提意见的官儿,专业修理皇帝。赵匡胤有铁卷遗书不杀言官,个个言官谁都不怕。苏东坡他弟,佥科答卷骂皇帝色猪色狼。皇帝御批甲二卷。张载不怕皇帝,他就怕两个人,司马光王安石。王安石改革、张载认为操之过急。王安石把张载拔拉到一边:“你嫌急,回你陕西不急了。”司马光趁机拉拢张载,张载看不上司马光旧党,给皇帝撒谎,说他是陕西面吃的。一个大臣在皇帝的当面揭穿司马光,山西光仔夏。张载辞官回横渠镇、悟出两句话,“为天地立命,为生命请命。”这两句话是关儒关健的两个部件。

后,周至人李二曲丙,兄弟两没官可有钱,把张载的两句话加工包装。关中儒学才有了嫩芽芽,但没有形成学派。张载坐大庙成大神。横渠镇张载庙是一大景观。此时,朱熹他爷还没有断奶。

北宋亡南宋兴,朱熹断奶上学中举当官,捡起李二曲吃剩下的馒头,发展为后世统称程颐李朱说,以三人的姓作为学派大家之名。三人共同的上祖是眉县横渠镇人,大宋言官五品级张载的两句话:“为天地立命,为生民请命。”——中国程颐李朱学之缧祖。

从此,程颐李朱学分为两派,南派与北派,南派朱北派李。

关中儒学成为学派大家,一个关健人物不可埋没,冯从吾,西安长乐县人。

冯在朝为官也是四五品。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在被窝与李娘娘共批奏章处理国事。冯从吾看不惯辞官回西安老家,明朝亡国就亡在万历的被筒筒里。

冯从吾坐关中书院,讲学授课,门生弟子一大群。关中儒学集之大成。

有意思的是,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大学几位教授研究倡导提议竭力推崇,关中儒学成为一门学科。“关中书院”的门额又添了一块匾额;“关中儒学”。其主要理论依据,牛兆濂把关中儒学推向置高点,其中有牛兆濂的两个孙子。在历史的文窝里,看不到一丁点睢希龄的影影。王云璋还留下两部著作,《儒门正婚》、《儒门儒教》。

铁炉文化区从关中儒学大道奔泻而来,铁炉有人辅设过这条路。蓝田牛兆濂铁炉睢希龄、王云璋,他们的故事现在还在传颂。

种家锡智新宅落成,他在清理上存一些文薄账册时,发现了一张买卖契约。文约落款日期清淅可辩。乾隆三十五年,中证人孔璆明之孔璆明,起约人种春贤。买卖甲乙双方的名字被虫蛀蚀,但在买卖契约的内容里有卖的人也有买的人。天癸佑道星辰轨遗,宽长临左标明在卷。只有几行字引起种锡智的主意:“卖苇田不卖沟,路归睢种双方共用、修桥补路睢方担资。”

旧文约原是乾隆年间睢种两家买卖清水沟苇田的契约。种锡智不用看完文约,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沟南睢睢家卖苇田给种家,卖苇田不卖沟,路在种家苇田地里,却归睢家,两家共用,修路修桥,种家不用掏钱。种锡智纳闷,这张契约是怎么形成的。他要到清水沟苇田看一看。

种锡智脚下之路,是柳沟泉流淌形成的南北中轴子午线,铁炉人叫南北大道。明军铁炉屯田,运送皇粮交渭南平仓,花了十几年时间,由大金山街道一直修到渭南蚂蚱坡下贠张村。现在,路以30°分叉通往沟南睢村。种锡智知道,脚下之路不属文约之内,因为约里没有“沟上”二字。但当他走到清水沟沿沿,下坡的第一脚,感觉走到自家的路上。平沟苇田几百丈。外加一座小桥流水,他感到心爽自豪,在买卖文约生效的哪一刻,就是他家的了。再往前走,上坡到沟南睢,第一步就踏到人家地界了。“咱不能走,退着回。”

种锡智偶然发现的一张旧文约,加大了他沉重的心情。本为自家有却为两家共用。能不能夺回,怎么个夺法,如果索要,对方能答应么?而且文约字字表叙,路归睢种两家共用,修路修桥不出一个子子,文约能推倒路能要回,除非他家有十杆枪一个排,谁家也不是谁家的。

一份旧文约心事重重,种锡智走路不免勾着头。街道有的人说:“种家烧锅做大了,压的小伙抬不起头。”心近的人说:“你身子哪不舒服,找种一服调理调整,不要扛出毛病再治。”种锡智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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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锡智找种先生,只说病不说事,种先生一把脉,病在心间,人家不诉自己不问。观切闻他都用,开方子,种锡智拿方子抓药说走漏了嘴。种春花只是笑:“陈年老账,酒卖的好好的,不去渭南进炭,教南山人送烂柴禾,高梁啥个价,捋哪份子心。”种春花说给自己听,也不敢说给外人。

睢希龄与家兄睢家伯商量事,过去他两说话还避避人,现在谁也不避了。说错说对,没有敢说对不对。孔家三代,睢 家种家坐堂三代。孔老板无后,女儿带回八个杂孔,事事还求着他两呢。二生女最近心情舒畅,见了面叫他伯和哥,实为侄。领回来四个娃,怎么变成小和尚,也不怕大清国查瓣子。他两没病人时品喝着陕青,种春花低声对睢家伯说:“种锡智发现一张旧文约,说沟南睢的路是他家的。”睢家伯先是一惊,后不以为然。说:“哪是八辈子的事过了一百了年,有契约也是个死片片。大清国不断的修法,现在有一条叫时效……”,种春花笑着说:“你到底是举人哥,比我们知道的多。哪杀了人呢?”种春花问睢家伯无答。

牛兆濂捎书给他睢大哥,说最近自己完成了张载“两命”的第三命论,《国命家命》,想来铁炉消闲几天,和兄长共同探讨“两命”之玄命。睢家接书,清理打扫南花园,修剪花草矮木,道路洒扫。尤其牛先生住的房子,把旧空气放掉注入新的,炕席揭掉晾晒打散,喷上皂角液替代消毒水,被褥炕单洗了又晒,晒了又叠,一定要有印印,教先生一看,是新辅的。

执兄执弟见面,先是在睢 家周边范围内。牛先生:“大哥,今年的墨牡丹?”睢希龄:“开的不好,少,个头大。”睢希龄用手比划着,有大老碗大。牛先生:“哦,哪不小,咱两吃不了了。”睢牛二位到宅院西边,上刘村、下刘村、甘杨南韩、东岳骊山晚照。牛先生一一能叫出名字,他这一趟不知过去多少趟。太阳下上邽崦嵫山入西海子寝宫,留宿一夜,二日从二郎山升起。牛先生知道天地回转归出有路。初夜降临,二人还在观赏骊山晚照。应是水星日东却不见水星面。铁炉不缺水就缺水一星。土木岁轨,火星行玄武二虎线。“铁炉难出五虎将,一将夭顾。”睢希龄问:“先生何出此言?”牛先生回答:“天上缺一星,地上少十丁,十丁颗一将。”睢希龄不明白,睢希龄至死没有明白铁炉后来发生的事。

晚间喝汤,二位师兄师弟,小菜小酒软油馍。他两只是尝尝,老肚皮儿装不了多少。睢希龄讲第六世三瑞仓、库、化卖苇田建宅房。睢希龄手指头上的房子,又修了南花园。时任陕督定陶人送一株牡丹,他不知道是黑的。年年来,季季看。他说他的先祖是青州的。青为黑。他喜欢黑。他把沟东南姜黑女娶纳小妾。因为铁炉没有黑姑娘。

牛先生当笑话听,但没听进去。牛先生想的睢家三瑞、仓、库、化。牛先生说:“该你睢有发财日。三瑞,仓、库、化。瑞聚库,库化仓。你这三个爷爷化的好。化瑞、化库、化仓化为文蒹。卖苇田肯定是他瑞仨,你睢家应修一座三瑞庙,我提匾我叙文。”睢希龄一听,猛然大悟:“睢家怎么没想到……”

睢希龄给牛先生倒出卖苇田不卖沟卖苇田不卖路的苦衷。牛先生提示学长:“此事不要掉以轻心。你知道北京啥样子?武昌广州啥样?咱的恩师弁升自己管不了自己,跑甘省干啥去,难道你不知?”

师兄学长两不再喝酒吃菜,坐半亱说半亱。“可不哩,国家不稳,二郎山土匪打擂台逼人,谁知谁家出一个武棍,小卒过河当将军。”牛先生说:“先试试,明天九月九,把铁炉同仁请到龙凤山,登高远眺。”

九月九,铁炉有个习惯,识文弄字的,会唱戏词不会看戏本的,也算文化界。龙观山聚会,畅叙天下胸中文博迭事。或者对一句诗新的理解共诉大家共赏,定为新律,旧句剔除。譬如说:“嗅和臭。过去没有臭字,嗅臭二用。“朱门酒肉臭”,才有“路有冻死骨”。

九月九日登高远眺,睢家没有通知,大伙都准备着。各位带各家夫人精心制作的。铁炉夫人能嫁个识文弄字的,上龙凤山,她们感觉她爸给她把人找对啦。首先对娃夸,你爸上龙凤山,你明个成龙,妈就是凤……——“蝗虫?”头上只挨了一巴掌。“好好念书,长大了上龙凤山。”然后,回娘家给爸妈表功,她如何如何地准备,精心经心地制作。山上一摆开,抢光了。你女婿娃抢人家的吃,还念哪两句:“朱门酒肉臭,路上有白骨。多寒碜人啊!”

往年几摊子,今年一大摊,围着蓝田才子坐,听牛先生讲西安的事,孤身说退关陇十四营。牛先生高兴地对铁炉文客们讲:“我和睢先生今年收了四个学生娃,于佑仁、樊钟秀、胡笠僧、曹世英。你铁炉有谁去,请在我睢大哥这儿报名。”

诸葛黑龙他不能报名,是一大家之主。家里家外,槽里地里都是他的。牛才子知道他。牛兆濂认识他。牛先生问黑龙:“你家在蓝田哪儿?”“黑龙口。”“嗷,诸葛黑龙小先生?”铁炉人都不知道诸葛黑龙是先生,黑龙口来铁炉熬长工的。怎么来的,随他妈放四个小羊羔来的。大羊羔在渭南贠张财东熬话,小羊羔在铁炉一家管事。旧书本本,写过的作业本,他拿起学。孔璆明先生有时给娃教几个生字。两个女儿教娃划画,教娃写字。石娃教娃打算盘乘除加减,自学阴阳自通天文。他在他孔姐那儿学会子午放线天道回长。他最记的,他孔姐一句话,黄道在天赤道在右。他一个人用自己的两臂展示左右赤道。右二三是正,左二三是归。他问他孔姐:“你怎么个回行不行?”孔姐大加赞赏:“回归!你比姐还能。”

牛兆濂拉着诸葛黑龙的手,介绍给铁炉各位乡绅:“你们把他带出文化之路,我把他带上国家文坛。”牛先生以共产马国文学之说加上自己共公共产之论,介绍给种锡智先生:“诸葛黑龙是你们铁炉的榜样,人穷志不穷,学一点用一点。小人物给你们铁炉干大事。”种锡智先生连连点头,敬慕先生牛才子,仰慕新人诸葛黑龙。牛兆濂对种锡智说:“地要少,人要搞,无祸才是福。我明日题书两副,一幅赠你一幅黑龙。”种锡智说:“谢谢先生,谢谢诸葛。”

牛兆濂对他的弟子诸葛黑龙说:“烦劳先生把书赠于钟锡智先生。”诸葛黑龙立正掬鞠躬:“是!二位先生!”

牛兆濂给种锡智的题书是:“有路大家行,遇事共同做,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种锡智问黑龙:“先生给你写的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出门看山,山山万重。”种锡智沉思片刻说:“你翻不完的山,我走不到头的路。”“叔,我走啦?”事实上,种锡智比诸葛黑龙小的多,讨饭人嘴甜,要饭的见狗都乖,诸葛黑龙这是第一次进到种家新宅。

过去,黑龙口娃他妈顾着四个乖乖羊讨饭食裹小计,过过种家高台房宅,不抬头不瞧兮不吆呼,悄悄地过去。今日他进到新宅,种先生没有让坐让喝茶。但跟他一样,恭恭正正的站着,听他说并问他。这就够了。人与人吗,只要不是天地之差,平等是什么。他在东家屋里熬活,全家都听他的。有一年土匪打劫,他把全家所有的女眷唯一一男。“不准说话不许咳嗽。”他和土匪周旋:“槽里一头牛,一囤莞豆。”说着他往口袋装:“爷,牵走,背走,爷。”爷不听他的话,空跑了一趟。

种锡智望着远去的诸葛黑龙,观赏着牛先生的墨迹。白中见黑,墨中映白,这才叫书法。牛先生运笔调天地之间,话上古论今昔言预未来。“有路大家行”是钟锡智的心病。爷爷当初走进铁炉原无立椎之地,把自己的头生女嫁与邓家,结下种邓不分亲缘。邓家婿关照种家丈。五十亩祖坟地卖给种家。种家有了七八户,西种村。锡智爷为什么买下贺家档铺旧宅,推倒重建。一气买下北头渭南八亩地,张海二亩,东邓十亩,柏树坡三十亩。一个烧锅坊,几年间买下五十亩地,主要靠勤耕聚敛。天上有月亮,地上有马粪骡粪坨坨。种锡明老汉管家锡圣老汉眼不好,但能瞅见马骡的坨坨,一摊又一摊,锡圣老汉一铲又一铲,嘴里背着卦数,明日有人请他看穴呢。

牛才子题书是随意之作,随想之笔。今人称牛兆濂叫牛才子。古人——牛才子活着的时候,充其量叫举人秀才,职业加身份就是牛兆濂本人。龙凤山文化名人聚会虽是雅事,无非多了一个熬长工的娃。每个人都以自己的审视世界。马国共产主义、空想主义、社会主义、中国的空泛主义或者只讲空泛不谈主义。“有路大家行,遇事共同做,但存方寸地、留给子孙耕。”是什么主义呢?

国家永恒国运险巇,剩下的时光不多,一八九八,牛先生又到铁炉拜会学长。春花三月,就象睢希龄的孙子赋诗一样。“龙凤山上有座庙,娘娘神坐在大殿中央。……碧水青山春又回,花红柳绿燕飞飞。香风撲面人心醉,遍野牛羊向晚归。”“铁炉文化圣者陪奉牛先生登高远眺。

铁炉源芳蕊之地,当亿万方水揉造之功,清水一沟芦花繻染,南城门玉皇楼,大戏楼湘子庙,城标升斗高耸云天。牛先生目览无余,滋水河清水沟,一灞一清宰育匍物堞藟于红土崖之坢。牛先生情不自禁高声吟颂:“铁炉源!铁炉原!有路大家行,遇事共同做,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睢希龄接语:“我先公仓、库、化与种家世公买卖苇田文约,卖田不卖沟,买苇不买路,出于无奈,一个村庄,一群族人出入只有一条路。此路不留,沟南睢村必死无疑。种家先公高风亮节,我代表睢家族人向种家世公以及种家后人种智先生敬酒。”铁炉文化圣者在龙凤山庙广场高高兴杯,酒洒铁炉源,酒敬清水沟。

诸葛黑龙向种锡智提议,把牛先生的题书刻在碑上,立在路旁以训示后人。种锡智兴杯赞成,于诸葛黑龙碰杯。一座由牛兆濂题书,睢种两家共立碑于铁炉南北大道剑阳村丁字路口,至文革期间被捣毁。

时光匆匆国情惶惶,慈禧老佛爷玩游戏挨打已回到北京。辛丑条约庚子赔款,八国政府一个子儿没花,全用在中国教育事业上。一九O六,光绪丙午三十二年,阳郭镇同善全日制小学建成。孔燮亮两个,孔玉璠四个,铁炉一车娃上学,周一住校。谋道兄朝还是骑高头大马,阳郭去铁炉回。身体虚弱多病,想在马上练出一身硬功,用文治武佥报效国家。谁知一命呜呼,阎王薄上又多一名铁炉将。

慈禧断气之前,中国又拿下一大宗合同,比利时贺兰国修筑陇海铁路筑路权。打铁业退出市场之前,孔燮亮又接一批订单,陇海铁路道钉。铁路道钉和她十五世辈祖先打的铁钉一样,一个是圆扣盖,一个是纽扣咀,都錾在木头上。不过发明权不在中国,孔燮亮没有付专利费,在她的铁匠炉子干起来了。

孔燮亮现在过着少妇老寡的生活。四十三嫁人,四十四喜得双子,一纸随时被休的合同抹平。她很在綦丈夫,夜夜不空,得到应得的人生快乐。现在呢?她强忍着极力控制着女人一时欲情,不能表露,免得两个娃和他娘娘笑话。她打铁一身功,人出名和她锻制的铁器一样。蓝田商县山阳人,都在传颂铁炉的女铁匠。她曾大肚子双手抡双锤,锤锤点在位上。不用整不用修,抡锻的活儿跟她的人一样美。好的一点,老鳏男人前有两房,她专心致志地完成陇海铁路合同。她以同样的流程,找铁韩铁大哥。钢坯要正,钢村一定要好。铁大哥向她夸下海口:“我们从河南巩义州到铁炉,奔你娘娘而来,一村老小才有饭吃。”孔燮亮笑笑:“有饭大家吃……”“才是哩……”

孔玉璠比她姐日子过的残,但心里自乐。虽然失去了四位丈夫,四个孩子名正言顺有爸,是她个人的私财。四郎官丈夫不再走后,在南阳杀白郎或被郎杀。她不想,也不在娃面前再提。头号丈夫孔仁敬,回铁炉她给起的大名。二号丈夫石头娃,选他寄托后半辈子人生,服侍守孝靠他。现在她给他娶了二房,又带来两个孩子。石匠石头娃,除过脸上七窍孔是他的,其余是站立在坟前的门礅、石磨还有屋柱石。三号丈夫比她大十几岁,选他为了精神寄托。二年夫妻生活,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激情,孩子不知道怎么怀的,生下来跟那个老家伙一模一样。奶子没模过,嘴未对过咀,手摸到肚脐不再下走。她引导着进入,他不知进的什么地方。前三个男人梢末细看,用舌辩味,而他?……现在呢?——听说热火的不得了,他想要自己的孩子。有人在瓷器店看见,两人弄完事正系裤带。三爷不断地向种睢先生讨要方子,种睢先生说:“你这年纪有希望……”

孔玉璠现在掌管药行全局。头号丈夫给她打工。天天见,她不想他。他也不瞭蓍她。他把货攒上,晚上给他窑妹未来娃他妈,哪才是亲热的。

孔玉璠虽然生活枯燥,空房空守,但她有多夫美好的回忆。性情上来。回忆是她快感满足的遐想。

孙老板三儿子孔任镜铁炉生意最好。背日没集,店里营业室后院的瓷器堆挑缸的拣盆的,铁炉几个饭店的伙计选细货的,付钱交货,两口子忙的不易乐乎,两个碎崽也帮着搬争着拿。孔玉璠几年前给打制了一架大车运货送货。车是北头王文秀打的。木料是将军府剩下的南方高红椴木。王文秀说:“打了一辈车,不知多少架。这一架,木头特别。干起活来,香气扑鼻。木碴碴屑花花舍不得烧,存着放着,铁炉人没闻过南方味。

王文秀的车架打的精致,孔玉璠给包装的豪华。车架车厢该包的都包。车辕与大横用辗铁加固。尤其是毂軑上的护碾九十九颗大梅花圆帽铁钉闪闪发光。车辕部分全铜包装。插鞭子的箍儿象个铜炮。扶轼全是紫铜梏龁。

三匹马有两匹一般,拉个活顶个套,只有一匹驾辕的还可以,一个瓷器店养活三匹马一架车,有活没活,日日夜夜草料。马没菀豆颗子啃槽帮。一个木头槽梆哪招三匹马啃。雇了个车把式寻活争钱拉脚,重要的瓷器货儿孔三爷亲自驾驭侂贾。

孔玉璠给三个丈夫娶的三房妻,就三爷媳妇能干,人壮实脸蛋儿少点亲怩,女人气全在。单从男性性的要求,只要闭上眼放大自己的想象空间,中国美女多的是,任你浑浑同能感到快感的发泄。孔玉璠有亲身体验。孔玉璠对她冰冰凉凉。他们心目中有自己的形象模儿。

光绪皇帝晏驾闭气,是慈禧佛爷给装的阀门,有诸葛孔明死治司马懿之功。大清国气数已尽,儿皇帝尽情地呼吸尿床。光绪三十四年未宣统岁初,孔三爷一身铁炉行贾装束,套上三匹马,装满颗银的褡裢塞在喂马的草料袋里,对婆娘说:“去北铜官陈炉镇拉一趟货,家里有你和先头,我就是揪心不下咱的娃。”他抱起女儿亲了又亲。“爸爸的棉袄,回来给我娃拉一车琼锅糖。”放下女儿又抱起儿子,他没亲,用满嘴落腮胡茬在娃额头噌痒痒,硌哂的娃“爸爸爸爸”叫个不停,他不答也不应,一心想有个自己的亲苗苗,领回灵宝孝义镇,给祖先偷偷烧张纸,父子磕个头,不佞人生一回。昨晚他专门摸了婆娘肚皮下门,黏糊糊的,好像怀上。老婆不吱声,只管诱导引茎入室。他轻轻,害怕伤了宫中之子。老婆生他的气,从昨晚下身到清晨吃罢饭,一直憋着气。“腊月二十,出门不吉利,陈炉镇几百里,年前能回得来?”“嘿嘿。”孔三爷给老婆嗫笑:“没事,轻车熟路,没了我三匹马把货能拉回来。”老婆只哭不语,嗫嗫矬矬地说:“不知给你哪个爷送银子去。”孔三爷笑语回答:“对着哩,黄堡镇段老头,老汉卖货钱。”

孔玉璠过来,行使前妻的嫫嫜权力,拦住马头,命令前夫:“卸马!回车!”孔三爷承认前妻的权威,但从不遵从。过去他轻轻抚摸,今日他赖得动手。满脸胡茬丛里只露嘴次笑。“娃他婆!”他第一次把前妻升格为他的阿娘。“你把咱一大家子管好,小瓷器店不用你操心。”说着大声叫:“阿娘!临行给娘下个跪。”他欲屈膝但没有跪的姿态。孔玉璠放开马头,再纠缠下去,或能喊出更难听的碏儿,硬说她的是山代王的。“过大春没了你没人找,鬼魂不准回曷铁炉。”孔玉璠憋着脸回到药行,二先生听说,过来也劝不下。种锡智来劝,邓世升讲生意经打比方,孔三爷恭恭敬敬地听,他们二人走后,三爷扬鞭嘚哦车奔陈炉镇。

大清国将亡,铁炉景气蓬生。三官庙不管,天高离地远,这是中国社会的特点。中华民国得以强盛发展,德国毛子帮了大忙。第一次世界大战,帝强无遐顾及中国,国内商人筹资发展,民族工商业如同雨后春笋,纱布火柴面粉自己造,工商管理有彰品牌层出不穷。现代史学家都说民国政府的坏话。按照孔三爷离开铁炉的时间推算,第九日应该回来。第十日早,孔玉璠过来一看,心情立刻惊悚起来。孔玉璠经历的身世,铁炉的男人再强势的女人都没有她峤伥。她预感前夫出大事,年关她尽量往坏处想,是思维常序。但她又不能表露,见了二位先生只是笑笑。她跟谁说呢?她又能与哪些个人商量呢?南院子老九?邓世升?种锡智?小字辈一群。有阅历经世事的只有一人,她姐孔燮亮。她失迷,姐姐虽然遇事慌乱,与南院子老九东奔西撞。铁炉苏三起解,公差押到西安府,老九藏在地洞日久不食。经一磨难长一身世。

孔玉璠孔燮亮秘密商量,三妹夫前三天失迷之事,不用多讲。十五前的正月初八古会,失迷者借用上会的人就有了头绪。但是妹妹共同认为,纸里包不住火,怎么一点一滴向外戽漏三爷失踪之谜。姐妹俩同共说:“先订几个人去找,路线是固定的,车马大店,富平庄里黄堡镇。他临行吐露给黄堡镇段老汉送钱,一打听心里就有了八九十二仵。”

找谁去?姐妹俩寻思商量。大妹夫头前夫是首先,诸葛黑龙是第二。不用说此人官话官语官腔,再加上酝酝若若八卦图,不管诸葛黑龙家有活没活他非去不可。估计年前没啥活儿,就是喂牛,女人也能干。第三位挑来拣去不中用,最后放在邓世升粮行伙计娃身上,说清,给些银子娃娶媳妇要用钱。反正放春休回家过年,多教一个人知晓内情快。妹妹说:“给邓小弟说,借用帮人抬个八抬大轿迎亲。”

孔玉璠把人招集到北头她姐夫家。她姐安排娃他大妈放哨,丈夫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在丈夫的房间,五人一碰面,秘秘眼、密密情,三人不知过年要宰谁,闭住气屏住呼吸。孔变亮任声说:“出大事啦!人命关天!”三个人吓成一塄塄,以为他们要摊上人命官事,央求娘娘。孔燮亮说:“不用慌,派你三个找人呢!”

孔燮亮不用说,他们都知道找谁。“三匹马。”孔燮亮指出:“一匹好两匹懒,你三都见过。咱的车你三都坐过。车辕黄铜包的,有没有印象?”三人同声回答:“有!辕上有个铜炮炮。”孔燮亮:“对!咱铁炉的标记,银铃铜炮,一站一站地问,直到陈炉镇。走大路撵辙印,晚上住店不要住一间房,三人三房三张床。”孔燮亮没说死了两歪还有一端,话欲出又止口。

孔燮亮画了一张图,铁炉——零口——相桥——闫良富平庄里镇不用问,直奔黄堡镇桥头,找段老汉。记住?——我在相桥安置一个十万火急传信的人,只要告诉他,你们歇着走。“三个人背着颗银悄悄地离开铁炉。孔家二姐妹一直送到何王沟,害怕碰见熟人说漏嘴。

孔燮亮又安排两个小伙计住相桥一个住零口。对住相桥的说:“住睢家档铺,若有人问就说接包省晋主的。”对零口的说:“就说你爸娶的媳妇太丑,逃婚。过年在店家上伙出银子。店家吃啥你吃啥,不敢坦嫌饭食瞎好。”两个年青娃:“明白!姐。”

寻人找尸一切事宜均由大姐孔燮亮一人安排。孔玉璠没插一句话,因为姐姐有她失迷雪祖闯关走马鞍桥,精究子坐三炮台热炕的经历。她山里时哪些大闯大落山代王非教她娶嫁十个男人。她以自己的意愿意志挑选四个。虽有一夫走巴后,几乎丧失女人的尊严。她终于活下来。通过换裤裤洗求马一次拥立切入怀上孩子。女人在轻生时,尚有一丝意识流存在。仍然还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孔玉璠现在要作的是如何安抚两个娃的妈妈。

孔玉璠几乎整日在瓷器店呆着。她和前夫带来的娃如同自己亲生一样,抱一个牵一个,铁炉小吃摊上卖的,娃想啥她买啥,娃想要啥,她付银子娃拿啥。铁炉人夸口:“媳妇给男人娶媳妇,不嫌弃孩子,舍得给花钱,善人生的善人女,孔老板在九泉能谋好差事,争大钱哩。”

孔家二姐妹估计人已经八九不离十,脱离阳世。铁炉人还是个谜,包括男人铁工十七二位坐堂的先生。

孔燮亮也到瓷器店看妹夫妻。孔三爷老婆见尊娘长驾临,拘束地不知说什么好。她讪讪开口:“二位阿姨,教你二老了个喜,健健二老的身子,我怀上他的娃了。”孔家二姐妹惊呼大喜:“真的?妹子?大哥回来给你两贺庆。鸿源饭店包一桌,嫂子,给你两口子恭贺。”

孔三爷妻子怀娃的事只有孔家二姐妹知道,加重她两沉重悲伤之情惧。都是女人,心心相印。妻子怀娃,丈夫不幸遇难,更加重她们的心里负担。现在说话作事,处处谨慎小心,保大人保逝者保腹中胎儿,责无旁待地落在了姐妹二人身上。谁能帮她俩呢?自己帮自己,姐姐帮妹妹。

光绪帝回光反照,没灵醒几分钟,老佛爷给下勾勾他而去。北京城凡红鼻子圪塔不能出门上街,满街道皆白。铁炉过大年,喜庆气氛在瓷器店回肠荡漾,瓷器店门楣上“抬头见喜”四个大字省目耀眼,两边的联帐生意财气人丁兴旺,还给铁炉厚土加了富嗣。妹夫妻一身新装是铁炉裁缝管树做的。脚板上豆寇绣花鞋是自己做的。孔家二姐妹特意给两个娃做了一身新装,小圆花紫绸缎袄,青染布裤子。脚趾上翘板秀才鞋针工有点粗糙。打铁女人能做这样的针线活就算不错了。铁莲花娃娃鞋岂能镶袈媲美呢?桌上的菜,只有两个娃胡乱刨了两口放他的小鞭子去了。三爷媳妇呆坐不动,一语不吭。新衣服与新人毫不相泊,脸上的孕润色有了。她从两位阿娘新近殷勤吪兼,感觉出男人可能出事了。但不可能滚尸荒野。严重点,滚地翻辕,瓷器片满地。辕骡子被折断的辕茬子莝死。男人折一条腿,只要人活着,娃有爸她有夫,背着扶着阿屎撒尿他不嫌綦。孔玉璠叫:“嫂子,过年哩喜兴点,你看两个娃多欢腾。出点事,车翻辕伤马一般撞不倒人。嫂子,咱吃吧。”

聪明人往往有时说糊涂话,戊申猴光绪三十四大年三十,一声嫂子哥使三爷媳妇放声号啕。当妈的一哭,两个娃停止放炮跑过来同妈一齐哭,这下把孔家二姐妹搅了黄汤,不该从何入雀安慰哄劝大人小人。孔燮亮:“哭哭?大过年的哭?你哭娃也哭?”孔玉璠:“哭?说不定今日黑明日早回来了。”孔燮亮已经知道北京的红鼻子圪塔和西安府弁升十四营开到乾州驻札,她像没事人说着平安夜话一样,可惜娃儿他妈妈就是不听。她有自己的逻辑方法,大年三十不归,就是不祥的预告,婆娘知道,中国人急急忙忙失失豁豁步心踏的是大年卅的钟点。不管孔家二姐妹说什么怎么哄,三重唱,哭声起起伏伏,年夜难熬。孔家二姐妹一人抱一个孩子,在空荡荡黑沮沮的街道观号灯。

年三十说的话大初一没灵验,有话再不敢说。给娃发压岁钱,两个小家伙拒绝收受。无言无语寂寞陈静。偶然临街的一声炮响,五个人微微一怔。三爷媳妇说话:“阿娘回去,你也有老小,不要操心我娘三。我有过一回……”孔家二姐妹无奈,各回各家。

破五小年刚过,街道里渐渐地有了人行。走亲戚的给外甥送灯的,商旅商队南山背子客,早早出身求财。铁炉几家饭店一前一后开门迎客。派出的人没有消息。十万火急的两个信使也没有火报,石沉大海无浪击起,真叫人沉闷。

孔家二姐妹坐卧不安吃饭无味,猴年的猴辛。妹夫妻领两个娃找燮亮,白口答白话:“他男人出门为啥?为什么过年不回来?娃叫他爸,她跟娃睡在大房子有点害怕。娃老喊将军爷爷将军奶奶回来过年,冰锅冷灶,两个愁眉不展。娃抬手指看。我说娃胡说不要胡说。娃问我爸爸呢?爸爸呢?”几句话重复又重复,不烦人倒烦孔家姐妹的心。一会儿在药堂,一会儿又跑北头。几句话,句句开口要男人。没男人年都法过。孔玉璠现在才看到,三爷媳妇两重样。一个有事自己担当,一个嘴吐要男人。没男人的女人好象失去一半天。在铁炉,男人庇护女人还是女人庇护男人,孔家二姐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二人对讨要男人的女人有了啼异,而她们自己呢?

猴年正月初八古会将到,卖家和买家都有精神准备。开年第一会,一街两行都是火红的灯笼儿童玩具和耍物。妹夫的两个娃和他妈开不了心,孩子没爸爸,女人没男女,眼前一切皆空。孔玉璠孔燮亮俩两,一日个到将军府安慰讨要男人的女人。娃好哄,女人难说话。一开口:“男人男人,没男人……睡觉……”孔燮亮心中暗暗啧噔:“贱女人,骚坯子。”她跟妹妹一学说,孔玉璠觉得不对。姐姐误解了丈夫的妻。她对姐姐说:“将军府将军魂,应派个老年人陪陪,壮壮胆儿。”姐姐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睡觉偎在男人怀里,害怕小猫逮小鼠。

但是,姐妹两在瓷器店里看到的却不一样。两个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娃他妈一身姿楞姿整。营业店收拾的干净利落,院子大小盆罐样样有序。住的房间被子叠四楞见线。初八大会卖的东西整顿好了。“好女人强女人,怪不得男人再想要个孩子。”一个称道自己给前夫找了个好女人,一个夸妹丈遇见玉皇娘娘天仙女。

正月初八古会黄历卖的最快,都是心爱的女人给心疼的男人买的。瓷器店老板出门不翻黄历有去无归。各家把各的男人管押好。出门看黄历,办事择吉日免得娃子没了爸妻子守寡。事在人为,人定能胜天。小心遇事少,操心免祸端。卖黄历的高喊,推销的策略就是那两句话。铁炉儿童能卖也会喊。西安书商老张,只怨自己带的黄历书少。“下一集挑担一头装的满满的。”老张高兴的对熟人说。

铁炉人不管人家瓷器店老板丧夫之痛,只管挑自己要买的盘子碟子,筷子碗瓤勺。后院的盆盆罐罐缸缸,家里用哪个拣那个。平日里爱跟老板讨个价钱让个数。今日明价明码,掏钱快找另利索。老板娘画个样样记个杠杠,晚上送交孔玉璠算账,一般银货都相符,银子老板娘自己管着。孔玉璠对前夫的后景有乐观之期望。女人挑女人,大都走不了样。失败者只有百分之一二三不足。

铁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铁炉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因哺乳之情,由哺乳开始形成的一种特殊的社会关系,弱爱一方憎恨一方。大清国好不好,铁炉的女人都说好。笔者溜码也跟着说好。大清国好在什么地儿?康雍乾三皇的禁缠令。本书《铁炉原》,笔者没有写铁炉小脚老太,蒙感三皇禁缠令。

人人都说曹雪芹伟大,但都没有说伟大到什么地方。《红楼梦》里所有的男人老爷公子哥们贾宝玉,没有单瓣子,个个都是相公头秀才帽;女儿丫头林黛玉,人人穿中华服装凤冠霞帔,荣宁二府的女人没一个穿旗袍的。有文字暗示或记载的《红楼梦》全书所有的女人小脚的只有三位。铁炉的女人与《红楼梦》书中的女人,大脚板满天淌,三寸金莲坐炕边。大汉文化男人的畸形审美观,不爱脸旦爱金莲。孔燮亮难嫁,就因为一副大脚板。她妈党芹芹大龄女嫁孔繆明,也是受大脚片之害。生下两个女子不缠足,丈夫却给于支持。两个大脚片女儿娃与王云璋睢希龄同桌上课同做游戏。《红楼梦》手抄本早已传入铁炉,其它地儿当坏书看,只有孔璆明夫妇作为教科书,读懂了做到了。

正月十二,还是铁炉的集日,瓷器老板失迷已成为公开的话题。孔家二姐妹不再掩饰,人们的议论反倒平息了。十万火急军两个一齐回来,只摇头不说话,人们大概就明白八九十了。孔玉璠不再追问,和姐姐商量怎么安抚娘们三。瓷器店女人不再哭了,衣服四楞姿正,脸上没有泪痕,只是发鬓有些乱。孩子吗,还不太懂事。只知道没了爸爸,总有一天给他拉一车琼锅糖回来。“爸爸,爸爸”再叫不迟。姐妹娘们三无言以对。长期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不能明言明示。婆娘老板为孩子,不设灵堂,不烧吊表。只是暗暗的默默的祷告一路走好。“我的苦命……夫……哟。”三个寻尸轸驷的回来,只说一句:“黄堡镇段老汉哭的死去活来,他只说是他害了铁炉三爷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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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炉瓷器店老板失迷没几年,武昌革命军的炮声还没有传到铁炉,瓷器店老板娘腹生子刚刚满三岁。瓷器店生意打理的很好。孔玉璠帮着算账,但她不管账。生意有所扩大,雇的车把式是个大帮手。陈炉镇铁炉镇他跑了几十趟,都没有打听到妹夫丈前男人的下落。是死是活人们不敢妄说,娃他妈心里有底:“打理生意管教孩子,关键是小宝贝不敢有个闪失。”我的苦命的亲亲的旦旦娃他爸。”……

瓷器店女老板伤情未释放完之时,蒲城县东乡虎子城十八岁不满,只手单枪杀了一位大恶霸李桢,被宣统帝的蒲城县爷授任东乡民团营长(一连兵力)。虎子城白水郃阳剿匪。歼灭之匪逃窜黄龙山。虎子城帅民团追剿到黄龙山,当时正置收麦季节,据历史战报记载:虎子诚派了一个连,“由李鹏飞带队,把这股土匪全部剿灭。匪徒尸体纵横,便拿农民场里使用的管槎往山沟里运送掩埋。”虎子城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一架大车,车辕全黄铜包箍。虎子城在县府的军报里知道,铁炉丢失的一架车货马匹。土匪全部毙光,无法讯问结果。遂把大车交民国的县府。民国两茬政府车还在县府后院。共和新国政府遗交蒲城东乡孔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