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自:这个破玩意儿是什么

这是喻红的油画作品《1996 年30 岁》局部,隶属《目击成长》系列

喻红靠在沙发上注视着女儿,女儿则安详酣睡在另一头,母女俩在画作中体现的,既是构图上的平衡,也暗示着母女关系:女儿从脱离母体开始,逐渐成长,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这是喻红的油画作品《1996 年30 岁》,隶属目击成长系列。孩子和艺术创作,都需要倾注心力,也是艺术家妈妈内心天平上角斗的两种力量。刚成为母亲那几年,喻红也纠结在这两股力量中,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她重新开始梳理自己,意识到了母亲的责任,又从责任萌发了女性自觉意识在艺术创作中的位置。在此之后,她变得广博,格局也从女性自身情感,转向了女性个体与社会的关系,又朝向特定族群关怀。

绘画史上从不缺少女画家的亲子图,美国女画家卡萨特就画过许许多多母子形象。还有法国女画家勒布伦夫人的名作《画家和她的女儿》,画面上勒布伦夫人俯身坐着,双臂围抱着女儿。女儿搂着妈妈的脖子,亲子之情洋溢纸面。

对东方女性来说,成为母亲无疑比成为妻子更符合女孩向女人身份的转变,从而释放出更宽厚也更具能量的爱。尹秀珍亦是如此,在她以往对于城市和环境的关怀之外,因女儿的诞生,而产生对未来的忧患,其关怀的维度,也从个体记忆趋向于未来。

相比喻红和尹秀珍,曹斐显然是另一代人,更自我,也更自由。她强烈的自我意识与主见,既体现在她成为母亲前的创作中,也延续至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后她创造出的教育方法中。她的变化也显而易见:内心变得更为丰富。

而对于海???·???芙欧特(Heidi Voet), 一个嫁入中国家庭的比利时艺术家,似乎又显得不同。她早早就萌发了女性自觉,一对龙凤胎子女则拓宽了她关怀的视野,她说:“更希望能为所有的孩子创作。”

孩子对于艺术家母亲的影响,是记者采访四位母亲时浮现出的一条脉络。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条脉络,喻红、尹秀珍、曹斐和海蒂,都不约而同地拒绝教授孩子绘画,并对于孩子的成长,都采取一种“放养”的方式。

但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孩子们都毫无例外地显现出创作的冲动。喻红的女儿每年在父母生日时为父母画一幅肖像,尹秀珍的女儿宋儿睿自己动手开始创作,曹斐的儿子山山会拿iPad拍摄特效视频,海蒂??·????芙欧特的双胞胎子女赫利奥(Helio)和斯特拉(Stella)则会通过画来讲一个故事。从中,或许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血脉并非是艺术基因传承的单一方式,在艺术家妈妈看来,释放孩子的天性,培养孩子想象力和创造力,无疑更重要。而孩子们在艺术家庭的生活环境中,在生活点滴中受到熏陶,潜藏于血液中的艺术基因得以激发。由此, 孩子们对艺术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如宋儿睿就说:“艺术家是创造世界上独一无二东西的人。”

有趣的是, 喻红、尹秀珍和曹斐走上艺术道路,也并非其父母手把手的教授,而是自觉自发成为艺术家。

在母亲节前,我们走访了喻红、尹秀珍、曹斐等“女神”级的艺术家妈妈,在她们成为艺术家,成为母亲的故事中,或许也能够给妈妈们提供一些经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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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红在新作展《忧云》作品前(摄影:黄凌剑)

喻红:目击共同的成长

“我们这代人在青春期时和父母没有太多交流,会形成一种对抗,所以我在我孩子的成长中,就特别注意交流。”喻红告诉记者,她一直会有意识地多和女儿聊天:“没事就跟她聊聊,东拉西扯的。”

去年11 月,喻红新展《忧云》开幕,以“忧郁”为主题创作了“忧云”系列中六幅三联画,“忧郁”缠绕的“文艺青年”在画布上呈现内心与外化不同的“自我”。另一幅单独成篇的《云端》长达18 米,气象万千的云海中有襁褓中的婴儿、戴着红领巾飞翔的少年、肢体纠缠的青年……

此时,女儿已远赴美国读书,母女俩唯有通过视频聊天保持联系。聊天是母女之间十几年来的习惯。“从小到大,一直跟她聊天,而且特别有意识的,没事就跟她聊聊,东拉西扯地聊。”喻红说。

一离开我她就成熟了

在视频里,喻红仔细瞧了瞧女儿的宿舍。女儿和三个美国女孩同住一屋,日常生活和学习都在客厅里,卧室很小,就见到一张床。喻红笑着说:“我看她房间还挺乱的。”

刚开始,喻红还不习惯女儿不在身边,她称之为“生活中的无奈”。但喻红对女儿挺放心:“一离开我(她)就成熟了。” 女儿出国前喻红在一边看她整理行李,见到她将衣服等用品分门别类,仔细放入行李箱。“她整理行李比我替她整理好得多,她还会有效利用箱子空间。”喻红说。

随着女儿慢慢长大,喻红每年一幅的《目击成长》系列也发生了变化,早些年还能见到画中女儿依偎着妈妈,而后开始成为画的主角,去年那一幅,画的则是女儿和北京四中的同学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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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年8 月12 日, 护士将新生婴儿洗干净包好,放在喻红怀里。婴儿并没哭闹,特别安静,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怎么就这么一直看着我呢?”喻红之前总听人说,新生婴儿是闭着眼睛的,会一直睡。真见到女儿时,和想象完全不一样。一双瞳孔在婴儿的小脑袋上显得格外大,新生儿的眼珠上像蒙上了一层油,黑亮亮的,她并没充满好奇地打量着未知世界,而是一直看着喻红。

刘小东不在身边,那时的医院不让父亲进,喻红独自面对着一个新生命体,品尝初为人母的滋味。她眼泪也不停地流,不是委屈、难过,而是百感交集。她一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母亲了,从此也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母亲)这两个字特别重。”喻红说。

随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刘小东每天早上8 点就上班走了,喻红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还没有上个厕所的工夫,孩子就开始哭,她哭喻红也哭。她内心挣扎,不停问自己如何才能把这个孩子养大。晚上刘小东回来,见到喻红还是抱着孩子在沙发上,一天都没有起身,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年之久。

“母亲的责任首先就是让孩子活下去,生存,把她养大,”喻红告诉记者,成为母亲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艺术创作中的女性与男性的性别差异:“结婚以后跟谈恋爱的时候也差不太多,并没有落实到责任,其实当你有责任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不同的。”

但在孩子成长过程中,喻红每一天都能收获真切感触。“新生婴儿是不跟大人交流的,她的视力也看不清楚什么人;等到几个月后,她跟大人有了交流,她会跟你笑,会咿咿呀呀,会说话,这每一步都是惊喜。”她不禁感慨:“我的感觉就是,生命是一个奇迹。”

目击了女儿5 年的成长,她突然回望自己,朦胧中意识到两代人成长的差别,以及成长与环境的关系。当时,女儿已进幼儿园,喻红终于有时间重拾画笔,她试图用画笔将此描绘。她开始翻阅自己的旧照片,从女儿出生后的那一年开始,每年选一张,以此为素材作画。一张画自己,一张画女儿,再并置一张当年的新闻照片。

在旧照片的选择上,喻红的依据是“这一阶段成长中的典型状态”,主要“以成长的时间作为线索”。新闻照片与画作并没有直接关系,在《时间内外》的策展人郭晓彦看来:“通过描写与自己相关联的时代中个人的偶然际遇,勾勒出个人与时间关系中的‘镜像’,并显露了这种联系完全不受自我意志控制的一面,它受制于一个更加不明确的意向。”

在女儿出生之前的《目击成长》系列中,喻红梳理了自己的过往:

1966 年,喻红出生在北京,她的母亲早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后来从事美术编辑。她出生是难产,母亲得到她就像捧着一块珠宝,心想该如何培养她。

1974 年,她在北京市少年宫开始学画。早在四岁时,她母亲被下放至北京通县劳动,留给喻红纸和画笔,让她自己画着玩。有人见到,问她长大想干什么?她随口说,画家。

1980 年时她很有主见地对妈妈说她要上美院附中。 1984 年,喻红就出名了。从美院附中转入美院油画系后第一张作品“大卫”像,技惊四座,登上了全国高校美术教材的封面,也是公认“美院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张‘大卫’像”。

1988 年,她出现在张元的毕业作品《白线》中,画面上背着身戴眼镜的男子是刘小东,两人已经相恋,并在1991 年一同出演了王小帅的《冬春的日子》。1993 年喻红和刘小东在美国纽约举行了婚礼。1994 年女儿出生,喻红躺在床上,看着刚出生的婴儿,自此之后 《目击成长》系列又多了一条女儿成长的脉络。

女儿一年年长大,1998 年那一幅,女儿穿着花裙子张开双臂,背后是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那一年,刘小东在西班牙学习,喻红带着女儿去探班,一家人转道去埃及短暂旅行。喻红告诉记者,全家一同旅游的机会并不多,多是利用探班的机会四处走走,女儿挺喜欢这样的出行方式。在国外,母女俩会参观博物馆。国外博物馆,多是沿着美术史的脉络布展,女儿一边看,喻红一边讲,帮着梳理。

在北京就是如此,几乎每个周末都去。喻红去参加朋友的展览,留女儿在家无人看顾,就索性带着她去,大人在边上说话,她觉得无聊,就自己一幅幅瞧。“她愿意去,但没觉得她特别有兴趣,她小的时候其实也没啥可玩的,”喻红说,“现在,她都和同学一起去看(展览)。”

女儿那一组中,更多...录了她的各种兴趣爱好。1999 年那一幅,女儿在准备演出“肚皮舞”,2000 年时抱着足球,2005 年时候练艺术体操,2008 年在罗马街上滑轮。喻红告诉记者,她和刘小东对孩子的教育,有一条宗旨:让孩子做自己有兴趣的事,让她有比较多的选择。对于兴趣,则更注重让孩子多运动。“多运动对身体健康有益,另一个原因也是实在没时间管她。”

《目击成长》系列以每年一幅的进度依旧在延续。有趣的是,女儿也以类似的方式“目击成长”。每年,逢父母生日时,女儿会画一张他们的肖像画作为礼物。“她很小就会画油画。”喻红告诉记者,她只在最开始时教过女儿一些基本的常识,比如用什么纸和笔,之后就不教了,也没法教。

“和兴趣培养不同,专业学画需要环境,让她能够在群体中观察、比较自己和同龄人的绘画程度。”喻红解释说,在家没法教,所以给她报了美术班。女儿为喻红所绘的小幅肖像画如今放在喻红的工作室窗户处,进门就能见到。

《目击成长》系列之《1994 年8 月12 日+28 岁生下女儿》。《目击成长》始于1999 年,从1999 年到2008 年十年间,喻红为自己见证的每一年画一幅画,画面素材是根据当年其家人或朋友为她拍的“老”照片;到了女儿出生的那年,喻红开始每年画两张画;一张画自己,另一张画女儿,并为每幅画并置于发表在这一年的杂志、报纸上的文章或图片

《目击成长》系列之《1995+29岁和女儿在家中》

女儿一年年长大,1998 年那一幅,喻红和女儿在天安门广场;女儿穿着花裙子张开双臂,背后是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与女儿多交流最重要

“我们这代人在青春期时和父母没有太多的交流,会形成一种对抗,所以我在我孩子的成长中,就特别注意交流。”喻红告诉记者,从小到大她一直会有意识地多和女儿聊天:“没事就跟她聊聊,东拉西扯的。”

聊兴趣、聊学习,喻红还会聊自己遇到的事,聊自己朋友的事,她认为这会增加女儿对社会的了解。比如她曾对女儿说过王红(化名)的故事。王红是喻红的朋友,经常出现在喻红的画作中。

王红第二次轻生那次,企图用尼龙绳结束自己的生命,获救后住进了医院。喻红告诉女儿,王红正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听到这里,女儿叹了口气:“作为女性,她失去的一切再也无法挽回,谁知这种打击会不会加重她的抑郁。”她无法想象王红如何撑过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她原来的模样。显然,她从喻红处学到了悲悯,学到了关心别人。到2008 年新年,见到王红在博客上写了篇对前一年的总结时,心才平静下来。随后她写了一篇作文,题为《可喜的变化》,文中写道:

“2008 ,经历了很多,她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东西,却又收获了坚强,那份想象不到的坚强。她从不敢面对生活到对未来充满希望,从不愿见人到敢于向社会诉说遭遇,吐露心声,这种改变的确令人欣喜。在所有人担心抑郁会再次侵蚀她的心灵时,她敢于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故事,并且祝福别人比她过得更好,这又是怎样的心境。

她告诉我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告诉我要学会珍惜现在的所有……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不吸取教训,等着下次灾难的到来,再说‘灾难毁了我的一生’。而她最可喜的变化,就是她决定摆脱这份‘可怕’,直面人生。”喻红看过女儿这篇作文:“小孩的眼睛很干净,她看世界的方式和成人很不一样,成人会有世俗的想法。”

在喻红看来,现在的孩子通过媒体、网络获得的知识远比自己那一代多得多。“他们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但其实还是小孩子,跟头还是一样要摔的。”喻红说,摔跟头也是必须的经历:“经过挫折,付出教训和代价,身体力行才能真正了解世界。”

“何况总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喻红说,所以她选择“交流”,分享她自己的经验:“帮助孩子学会自我判断自我应对,让她在栽跟头时可以爬起来,快速恢复。”

即使在女儿“青春期”时,“交流”也未中断。当记者问道:“如果女儿遇到感情的困惑不愿意讲呢?”喻红也很坦然:“她不讲就不讲吧。早晚有一天会讲。”

《目击成长》也记录了女儿的兴趣爱好,这是2005年的时候女儿在练习艺术体操,还有和爸妈在三峡

2008年喻红42 岁,重回旧地拍摄纪录片《冬春之后——喻红篇》;女儿14 岁,在罗马轮滑

尹秀珍:艺术工作室里的“放养”成长

当记者问女儿宋儿睿,“你知道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她回答说:“艺术家”。“那艺术家又是什么呢?”“创造世界上独一无二东西的人。”“你长大又想做什么呢?”“艺术家,我也要创造独一无二的东西。”

尹秀珍在工作室的菜园里种菜,女儿也帮忙浇水、除草、施肥(摄影:黄辉)

尹秀珍一家三口在北京近郊的工作室里过着“田园生活”。院内一棵大树绿荫森森,底下是一个小菜园,种着不同的蔬菜。因为担心买的蔬菜不安全,尹秀珍就自己动手种,女儿也帮忙浇水、除草、施肥。

6 年前,尹秀珍和宋冬初建工作室时,这里还荒芜一片,只有几间屋子能用,没有菜园,里院堆的都是建筑垃圾。经过慢慢修葺规整,如今工作室就像一处世外桃源。夫妻俩是艺术家,这里,艺术创作和生活的界限并不明显,女儿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工作室内堆满了宋冬和尹秀珍历年来的装置作品,生活区域也不例外。尹秀珍2006 年的作品《国际机场:1号航站》内的行李传送带,如今一拆为二放上几张软垫,成为全家看电视时的沙发。

父亲宋冬在里屋和国外艺术机构的老外们开明年个展的会议,宋儿睿就捧着一盒巧克力走进去一位位地招呼。尹秀珍在一旁对记者说:“以前她胆子更大,别人采访我,她就直接坐在别人腿上,摸摸话筒。近来似乎变得害羞,有时会怕生,可能是女孩年纪(到了)的关系。”

去国外做展览时,尹秀珍也带着女儿。女儿还参与了尹秀珍和宋冬的创作。《筷道4 》以三支筷子的形式出现,中间那支就出自女儿之手。那支筷子毛茸茸的,女儿将家里狗换季时脱的毛作为材料

妈妈的深层忧虑

关于女儿成长的点滴细节,尹秀珍能一件件娓娓道来。反而具体作品的创作时间,她倒会想不起来。

她还记得2003 年1月18 日女儿出生那天,宋冬接过女儿,说:“怎么像个大将军。”

“我觉得可笑,一个小孩跟将军有什么关系啊。他就觉得像,说气质什么都好。”

但事实上,若干年前宋冬并不想要孩子。他还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张纸,一边列着有孩子的好处,一边列着坏处,最主要的一条是有了小孩就占用了创作的时间。

尹秀珍1963 年出生,宋冬1966 年,两人在大学时是同学,1985 年两人恋爱,1993 年结婚,婚后一直忙于艺术创作,没打算要小孩。

姐姐对她说,你看人家两口子带一个小孩,那才是完整的家。她就回击,我没觉得,我觉得我挺完整的。又劝她,没有孩子的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也说,我没觉得,我觉得我挺幸福的。家人催问多了,尹秀珍觉得烦,干脆不回家。

“但真到了那个年龄,觉得再不生真的不行的时候,可能就想要了,”尹秀珍换了个方式向记者说,“就跟人谈论死亡一样,年轻的时候就像玩笑一样,等老了,死亡离你很近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得知怀孕时,尹秀珍挺高兴,心想着妈妈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开始妈妈还以为尹秀珍逗她,你怀什么孕啊,就你?确认是真的后,反而不说话了,大喜到头反而无语。尹秀珍又跟姐姐说,姐姐在电话那头就哭了起来。

“我就觉得她们反应怎么那么过激啊,至于嘛?还哭了,我自己都没什么。”尹秀珍说,那一年她39岁半。

怀孕时,尹秀珍正在做《超市车》的展览,她挺着肚子到处跑,联系工人,工人看他挺奇怪,一个大肚子还跑来跑去。回家时走到胡同口,肚子特疼,疼得没法走进胡同了,她就坐在路边三轮车上,那一刹那念头飘过:会不会流产啊。

另一次更惊险,已经是临产前二三个月,她跑去纽约做展览《筷道》,摔了一跟头,心想:这下完了。边上人问她没事吧,她回答感觉还行,慢慢站起身来。“所以这个孩子命挺大的。”尹秀珍说。

或许数次“出生入死”最终有惊无险,才让初生的婴儿像将军一样。尹秀珍现在挺能理解宋冬:“以前我和宋冬教儿童班画画,他特别耐心,可能他觉得教孩子需要付出的太多,反而不想要孩子了。但真正要了以后,他又觉得太好了。”

带孩子也是一件考验体力和毅力的事,尹秀珍开玩笑说,喂奶就像谢德庆的作品《打卡》,不管白天还是夜里,每隔一小时就得喂上一次。孩子半夜还哭闹。

最大的问题是不能按需睡觉。女儿醒了她就得醒,女儿长大,开始上幼儿园、上学,夫妻俩也得6 点起床。“我们原来中午才起,半夜几点睡都行。”尹秀珍说,最初她还调闹钟,现在一到6点他们立刻自然醒,然后分工,她负责叫孩子起床、穿衣服、洗漱,宋冬已经弄好了早饭,之后开车送女儿去学校。

随着女儿长大,原本胆大、爽利的尹秀珍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听记者说起曹斐家两个小孩,尹秀珍就特别羡慕:“一个孩子还是挺孤独的,父母再多的爱,你也没法代替孩子跟孩子之间的那种感情。”所以女儿找她玩游戏,即使觉得游戏无聊,也硬着头皮陪着玩,怕女儿一个人玩没劲。

尹秀珍去看望80 岁的妈妈时,又会想到自己80 岁时女儿会不会也这样来看自己。但更多的还是对孩子未来的忧虑。

万千宠爱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尹秀珍就开始担心孩子太顺,成长中少了挫折;在工作室住久了,又怕孩子的生活经验变得单一;空气污染,就担心孩子路上戴口罩没,体育课又是怎么上的;担心蔬菜不安全,她在工作室辟出菜园种菜,可在学校吃的菜呢?

2013 年《无处着陆》个展上,展出的几件作品都能看出一个艺术家妈妈的关怀。《无处着陆》表达了对未来生存的忧虑,两只旧衣服包裹的巨大飞机轮,倒置于空中,底下的支撑来自生活中的金属物件,如锅碗瓢盆、镜子、热水瓶等。《不能承受之暖》是对孩子关爱的反思,以1000 条旧围巾盘卷出的色彩缤纷的巨大“漩涡”。《孤独》系列则描摹出独生子女的生活写照,一根米黄色管状织物条从屋顶垂下,底端套着一只童鞋,管子仿佛一条又细又长的腿,童鞋轻触地面,空气流动时,“腿”来回晃动,带着童鞋在地板的沙面上画线,童鞋来自女儿宋儿睿。

在尹秀珍和宋冬夫妇的工作室里,艺术创作和生活的界限并不明显。工作室内堆满了夫妇俩历年来的装置作品,生活区域也不例外,女儿也习惯了生活在作品中

艺术家是创造独一无二东西的人

用尹秀珍的话来说,女儿宋儿睿是被她“放养”大的,但也不是纯粹放任,而是在放飞天性的同时,在边上盯着,观察与引导。

家中的艺术作品,是女儿的“游乐园”,艺术家朋友、工作者来访,女儿就在边上听着,父母在做装置时,她也跟在边上做。“我缝城市的时候,她也缝一飞机”,尹秀珍告诉记者,不是她缝什么女儿也缝什么,是缝一别的,女儿有次用纸和废弃的电脑零件做了一把枪来玩。“这是潜移默化了我们对她的影响。”

但尹秀珍和宋冬从不教女儿艺术创作,甚至连最基本的画画也不教,也不让女儿参加美术班。她解释说:“我觉得教完以后,她就有了一个定式,仿佛是有创造力了,有人指导出的儿童画看上去也很好,但这是另外一种定式,我觉得思维一定要开放。”

不在技法上指导——那些后天都可以训练达到——而是释放其想象力和创造力,尹秀珍用的方法多是鼓励,女儿画完,她先表扬:“你是怎么想到的?我都没想到呢。”一次女儿把一张画全画黑了,尹秀珍不明白问她画的是什么,女儿告诉她,是一只黑狼在黑色的夜晚披着黑色的斗篷。“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想象。”尹秀珍说。

去国外做展览时,夫妻俩也带着女儿,大都会博物馆、MOMA、大英博物馆都看过。女儿愿意看,到了博物馆里看到艺术品特别激动,看到一幅古埃及的狼画,就掏出本子临摹。尹秀珍就在边上讲解,告诉她画里的人物的故事,画家的故事。

在国内时周末也看展览,国外的看多了女儿会觉得国外的艺术品好,尹秀珍就和宋冬商量着,接下来带女儿去看故宫。周末的另一种家庭活动,是出门写生。工作室在长城附近,一家三口就去那画画。女儿画,宋冬也在边上画,尹秀珍就支个帐篷在里面看书。

尹秀珍总是和女儿交谈,观察着女儿的反应,不失时机地给予教育和引导。比如电视上放扎哈·哈迪德的访谈,尹秀珍就在一边讲解建筑师如何思考,以及建筑师的生活。听完后女儿问她,“她怎么挣那么多钱啊”,然后拿一个本子走开了,独自在一边画画。

女儿还参与了尹秀珍和宋冬的创作。尹秀珍和宋冬商讨做《筷道4》时,女儿在边上听着,觉得很好玩,也想做。尹秀珍和宋冬会先讨论主题,筷子的形状,然后分开,各自保密,独自完成。女儿也学样,关上门秘密做了一根。画图纸、找材料,让木工帮忙。最后《筷道4》就以三支筷子的形式出现,中间那支就出自女儿之手。那支筷子毛茸茸的,女儿将家里狗换季时脱的毛作为材料。

全家做艺术的情景,让尹秀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做《旅行箱》时,爸爸锯木头做箱子,妈妈跟着一起缝衣服,姐姐就做饭,哥哥做箱子里的灯。尹秀珍并不是艺术家庭出身,母亲是服装厂的,从小就见着妈妈从厂里拿回废弃布料,缝缝补补以作家用。这也是她后来对旧衣服执迷的原因。

当记者问女儿宋儿睿,“你知道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她回答说:“艺术家”。“那艺术家又是什么呢?”“创造世界上独一无二东西的人。”“你长大又想做什么呢?”“艺术家,我也要创造独一无二的东西。”

曹斐:艺术家妈妈的一天

怀孕时,曹斐在博客上写下她的心愿:“我们只希望给你自然,欢乐,合理的教育,给你理解和宽容,支持你去梦想,哪怕失败,我们不能给予你人世的最好,但愿意倾尽所有的最爱。”

曹斐和5 岁的儿子山山。山山已经会看曹斐拍的电影,还也会拿着iPad拍 (摄影:黄辉)

晴晴2 岁半,天秤座。她长得像奈良美智笔下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有些“多愁善感”,时不时会皱眉头表示不满。

她有一个5 岁的哥哥山山。山山好动,喜欢“怪兽”和“超级英雄”,平日里也爱穿着英雄装,披着披风,一把拦腰抱起晴晴放自己腿上。

山山和晴晴的妈妈是曹斐,广州人,爸爸是林载春,新加坡籍,也是个艺术家。曹斐在20 多岁时就以一系列的影像作品成为中国当代艺术领域首屈一指的艺术家。2006 年,曹斐移居北京,在北京成家,如今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国际社区里。

采访约在早上10 : 30 ,9:30 曹斐就发来一条消息:“你们先在楼下咖啡馆等会,待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们。”忙碌的一天对于一位艺术家妈妈来说早已经开始。

7:30 起床

7:30 ,曹斐醒了,晴晴还在她身边酣睡,她推推晴晴,女儿睡眼朦胧,曹斐帮她穿衣服。另一间屋里,林载春也叫醒了山山,开始在厨房做早餐。曹斐让儿子自己刷牙、洗漱,她则去帮忙做早餐。

山山有一阵总将两只鞋子左右穿反。曹斐想了一个独创的“造型纠正法”,对他说,你低头看,两只鞋子向外翻,就像两根香蕉,你想做香蕉脚吗?儿子喜欢吃香蕉,所以曹斐用香蕉做比喻。从此以后,山山穿鞋时就会低头看,再也没有穿错。

“有孩子以后的生活,我称为是日常苦难。”曹斐笑称自己变成了“悍妇”,在日常生活中修炼。孩子送去幼儿园后,她赶紧收拾家里,衣服往洗衣机一丢,出门去工作室。

“第一胎时,两人都没有准备”,曹斐知道怀孕的那天恰好是2008 年8 月8 日,她现在回想:“2008 年我已经三十岁了,觉得怀孕是上天给我的一个安排,也欣然接受。”

2008 年12 月21 日,曹斐写了一篇博文《写给宝贝的第一封家书》:“一直以来,妈妈总想写些什么给你,像其他妈妈那样作些日常记录,记录你的变化,你给妈妈带来的变化,你为妈妈、爸爸以及整个家庭所带来的变化。”而现在,曹斐又多了女儿晴晴,依旧维持记录的习惯,只是“阵地”从最初的博客转到微博,又到现在微信朋友圈。

怀孕时每一天的感受都是不同的。第一次胎动时,她幻想自己肚子内一片波光粼粼,宝宝荡起双桨轻轻滑行。7 周半时夫妻俩第一次通过B超看到2 cm的宝宝时,曹斐终于相信“一个真实的生命开始正式驻扎我体内的事实,每时每刻,体内都有两个不同频率的心脏在搏动”,她说她就此体会到了什么是骨肉相连,相依为命。

怀孕时,曹斐就勇敢地计划自然分娩,为此她找了许多关于怀孕的书籍,也向其他妈妈咨询经验,上网看自然分娩的录像,从心理和生理都做足了准备。她还舍弃胎教,这也是夫妻俩的共识,他们相信顺其自然,言传身教,并不需要什么刻意设计。

张小川是曹斐的发小,除了赞赏她的勇敢,还认为曹斐在面对未来时很“淡定”:“淡定来源于一种对生命进入不同阶段的认可。她面对全新的体验、身份,以及生理上的感觉,是勇敢地欣然接受。”

曹斐属于张爱玲说的“出名要趁早”的类型,16 岁自编舞台剧,学生时代就用DV拍了第一部短片《失调257 》,22 岁时影像作品《链》被乌利·希克收藏,随后的《角色》、《父亲》、《谁的乌托邦?》等更是确立了她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令人无法忽视的重要地位。

身份的转变,或许是艺术家母亲最需要直面的问题。张小川曾经就这个问题和曹斐聊过,最让她感动的地方,是曹斐毫无怨言地把她如日中天的事业放慢,而全心全意地把母亲的角色做好。在成为母亲的同时,对人、社会以及世界的涉猎变得更广博,也更细腻。

孩子们在当代艺术家段建宇广州的工作室里

儿子参加“地图署”(Map Office,香港艺术家二人组)在尤伦斯艺术中心组织的儿童工作坊

9 :30 出门去工作室

坐在工作室里,曹斐终于有时间进行创作。

刚有小孩,曹斐很长一段时间纠结在工作、家庭、生活三者之间。“原先一天24小时都是你的,我可以20 小时都在创作、工作;现在可能倒过来,每天撑死了七个小时,其他时间是家务,照顾他们”。

刚生第一胎时,曹斐既要照顾孩子,又被工作催着,她告诉记者:“所以我没有那种全情投入的状态,挺分裂的, 对孩子觉得很陌生。”

山山出生时就在曹斐肚子里折腾了36 个小时,之后一年里,小毛病又很多,长过湿疹,出牙时发了烧也拉了几次肚子。照料孩子的过程中,与孩子的感情慢慢累积,曹斐在博客上模拟山山的口吻为孩子一周岁做总结:“我喜欢大人的物品多于玩具,玩具有什么意思,花花绿绿的,大人老塞我这些,挺弱智的。我喜欢玩书,抓书,但还不会看书,喜欢狂按妈妈的电脑键盘和浏览爸爸iPhone图片库……我还很喜欢洗澡,喜欢玩水,喜欢临睡前和爸爸妈妈玩游戏,喜欢靠在妈妈脖子上趴在爸爸肚子上入眠……依偎在他们之间美美地满足地打起小呼噜……呼,呼,呼。这就是,是我过去一年的大致总结啦!”

此时,曹斐已享受在与孩子的日常相处中,孩子让曹斐停下脚步,重新回归,接受生活的洗礼。同时,孩子也融入了曹斐的工作中。

曹斐也像其他妈妈那样作些日常记录,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曹斐的作品《我·镜》,她以“中国翠西”(ChinaTracy)的虚拟身份游历网络游戏“第二人生”,作品在2007 年第52 届威尼斯双年展展出。而在曹斐生下山山之后,她就在游戏中让“中国翠西”也生了一个宝宝

17 :00 从工作室回家

曹斐17 :00 回家时,林载春已经接完孩子,夫妻俩开始为晚餐忙碌。

林载春在厨房做大餐,曹斐就带孩子在小区里玩耍。曹斐称林载春为“厨神”,经常在微信朋友圈内发老公烹调的美味佳肴,最近的一条:“夜归获宝:猪脚姜,炸酱面。”

18 :00 回家,给孩子洗澡。18 :30 开饭。19 :30 ,晚饭毕收拾完碗碟,一天的忙碌还未结束。“还要陪他们玩一会儿,再盯着他们吃水果、吃药、喝水,完全每分每秒都是满的,所以在工作室的时间我特别珍惜。”曹斐说。

玩橡皮泥,一起画画,看山山的作业,一起玩过家家。如果是周末就一起用面粉做馒头,捏造型。曹斐用不同颜色的蔬菜,搭配着面粉来做小馒头,和孩子一起捏出各种造型,山山喜欢漫画英雄和怪兽,她就和孩子一起捏“怪兽”。做完后放锅上蒸,热气腾腾放上桌,孩子高兴地吃着自己做的怪兽馒头。“这是一种认知和造型训练,也是一种游戏的过程”,艺术家妈妈曹斐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教育方法。

对于孩子的教育方法,先生林载春也给予曹斐很多启发。他会以一种反智的方式进行教育,比如孩子回答1加1等于3 ,曹斐会说错了,1 加1 等于2 ,先生就在一边说,没错啊,1 加1 也可以等于3 。在曹斐看来,这种扰乱认知的方式,能够让孩子不局限在固定的思维模式中。

山山还会看曹斐拍的电影,问他,你妈妈是做什么的?他回答:拍电影的。如今,山山自己也会拿着iPad拍。他用一个视频特效的Apps,选择一个爆炸、水灾或地震的模板,然后对着爸爸妈妈拍,还“训练”他们配合做呼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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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记者拍照,山山会戴上“钢铁侠”面具,还会站在小凳子上摆造型,仿佛站在舞台上。曹斐告诉记者,山山很有表演欲,还参加表演课学习。晴晴也不弱,拍照时曹斐说,瞧,那边有糖豆,她瞬间睁大对着镜头瞧。她最爱看歌舞片《Hi-5 》,吵闹时曹斐一放影碟,音乐响起,晴晴立刻全神贯注。

这些都带有妈妈曹斐的影子,她早期的作品《cosplay》、《‘公园前’和后》、 《UN-Cosplayers》系列中,就经常能够看到穿着动漫装束的“演员”在大街上“搞怪”的场景。

孩子同样给予她许多灵光乍现的欣喜。一个又是紧张的早晨,山山还在马桶蹲着,曹斐急了:“没时间了,赶紧快点。”没料到山山慢悠悠地抛来一句话:“时间就是个游戏。”还有一天,曹斐发现孩子说话时带着北京腔,她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个城市的归属感就建立在两个孩子身上。

21 :00 孩子刷牙洗漱,准备上床,曹斐为孩子讲睡前故事。22 :00 孩子入睡,夜晚终于能喘口气,她用手机在购物网站采购奶粉、尿布,也把一天来和孩子有趣的对话发在朋友圈里。

23 :00 ,曹斐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回邮件,接听国际电话,也接受一些国外媒体的skype视频采访。忙完这些已是凌晨,“至今本人的洗澡时间,就是见缝插针。”曹斐说。

海蒂·芙欧特:父母应该成为孩子生活导师

海蒂·芙欧特认为,对于孩子的艺术感、思维、生活态度的训练比手的控制更加重要。她希望孩子对世界永葆激情,“不管将来从事什么职业,都要有激情,要保持对世界的好奇,这比什么都重要”。海蒂反对抹杀孩子灵性的教育。

海蒂在工作室陪一对儿女玩,玩具是她的作品。海蒂对于孩子的艺术教育没有给予过多的控制。他们从小在父母的工作室长大,也会随父母参加各种艺术展,这种美学的熏陶是潜移默化的 (摄影:杜英男)

两个漂亮的混血儿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叫海里奥(Helio),女孩叫斯特拉(Stella),都取自拉丁语,分别是太阳和星星的意思。妈妈很漂亮,身材高挑,笑容明媚,是个典型的白种美人;两个孩子面容上更多遗传了欧洲基因,皮肤雪白,大眼睛,像一对王子和公主。海蒂说,海里奥生下来头发是黑的,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棕色。

孩子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海里奥画了大大的、有着笑脸的太阳,那代表着他自己。他们也有中文名,“是孩子的阿公取的”。“无论是在欧洲、上海还是台湾,他们都非常开心,适应能力很强,他们对什么都很好奇,看到佛像也会学着拜拜。”

海蒂·芙欧特(Heidi Voet),来自比利时,如今她与丈夫还有两个孩子一起生活、工作在上海。海蒂·芙欧特是一位以做装置艺术见长的艺术家,在上海,她有一件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作品,陈列在上海K11购物中心、通向陕西南路地铁站的通道上,一条由电子手表编织的地毯,每天有成千上百的人“踏”着这条彩色“毯子”来来往往。

海蒂的丈夫也是一位艺术家,林明弘,来自台湾。这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家庭。林明弘生在东京,9岁随父母迁居美国,婚前在台北、巴黎、上海三地工作生活。婚后最初几年,他们在布鲁塞尔和上海两边往返,这些年才完全搬到上海。

林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与基隆颜家、板桥林家、鹿港辜家、高雄陈家并列为台湾五大家族,林明弘为林家的第九代传人。海蒂完全没有大家庭长孙媳妇的娇气,她是典型的欧洲独立女性,于事业、于家庭都是一把好手。她说,生下孩子还躺在医院,就接到欧洲媒体的采访邀请,咬咬牙还得工作。两个孩子都由海蒂一手带大,和妈妈关系很亲昵,一起玩闹时男孩一跃就跳上了海蒂的背,紧紧搂住妈妈,海蒂半蹲着,那一刻下意识地用手掌撑地,看样子训练有素。

这种国际化自然也影响到孩子,他们从小开始随父母在世界旅行,使用荷兰语、英语、中文,他们才五岁,“可坐的飞机比我爸爸还多,他们很早就知道一上机要系安全带,吃饭前拉下桌板。”海蒂说。

双胞胎的惊喜

海蒂说,她和Michael(林明弘)都渴望有个孩子,但双胞胎确实是意料之外。“当医生发现这是双胚胎时,我俩都觉得这是非常幸运和高兴的事情。但医生说,这是高风险的事情,两个胚胎可能在妊娠过程中流产。不过,随后,整个怀孕过程都非常顺利,直到在台北生下孩子,他俩都非常健康强壮,那一刻我和Michael感到了巨大的幸福。”

这两个孩子被养得很好,虽然才五岁,已经是斯斯文文,懂事伶俐,凡事与父母商量。采访那天,海蒂在工作室陪他们玩,玩具是她的作品,一件装置作品,用报纸剪成硬币状,大量堆在一起,意指一个物化的世界,硬币和报纸,分别是钱和信息的隐喻,作品叫《The party has started.》(派对已经开始。)。

此刻,作品变成了孩子的玩具,海蒂捧起那些纸币,它们便如雪花般飘飘洒洒。两个孩子开心地咯咯笑,工作室瞬间变身游乐园。游戏结束后,记者与妈妈聊天,而两个孩子便自己画画。听妈妈说到自己的名字,他们会有所反应。“海里奥对寺庙和教堂都有兴趣,他觉得教堂很漂亮,是城堡。”这时,对面的海里奥抬起头,看着我们,奶声奶气解释“城堡”。海里奥算是哥哥,比妹妹早出生一点点,相比于妹妹,他更害羞些。斯特拉穿着裙子,像个小公主,她已经有了进取的意识,像个小大人,面对生人,斯特拉的眼神更加勇敢、直接。采访进行时,斯特拉小声地请求妈妈:可以再和她玩一次刚才的撒纸游戏吗?妈妈说,还在工作。她便懂事地走开。

海蒂·芙欧特的双胞胎孩子,男孩叫海里奥(Helio),女孩叫斯特拉(Stella),都取自拉丁语,分别是太阳和星星的意思

关于美育:只训练手没有意义

作为夫妻档艺术家,对于孩子的艺术教育,两人都没有给予过多的控制,没有给他们报名绘画班,孩子的绘画教育是在幼儿园习得的,与其他孩子一样。稍微不同的是,他们从小在父母的工作室长大,也会随父母参加各种艺术展,这种美学的熏陶是潜移默化的。海里奥喜欢画各种地图,他用蓝色水彩笔画了一幅迷宫样的地图,说是要找车去接妈妈。画面干净、清晰,看得出是个逻辑清晰缜密的孩子,而他对自己的世界也要求清晰、整洁。游戏时,纸币落在身上、鞋里,他会立马停下,要求清理。“约一岁的时候,他们去海边,斯特拉会开心地玩沙子,但海里奥会觉得脏,不愿意玩。”海蒂说。斯特拉喜欢画人,她会通过画讲一个故事,所用色彩明快艳丽——这点让人联想到她的父亲,林明弘以绘制各种花布著称。海蒂认为,对于孩子的艺术感、思维、生活态度的训练比手的控制更加重要。“手的控制”指素描等绘画的基础训练。她希望孩子对世界永葆激情,“不管将来从事什么职业,都要有激情,要保持对世界的好奇,这比什么都重要”。海蒂反对抹杀孩子灵性的教育。

被问到有没有做过与自己小孩有关的作品时,海蒂说,倘若哪一天会做关于孩子的作品,那也不会单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所有的孩子,这个群体。

成为母亲后,海蒂的创作并没有停滞。当然,生活还是会发生改变。“对自己更加约束了,时间的安排也要更加紧凑”。海蒂意识到,孩子最需要的是安全感,这来自于一种对世界的掌控力,所以她会引导孩子过一种有序的生活:要有清晰的行程安排,玩具不要乱放。海蒂反对过度惩罚孩子,觉得“引导”最重要,父母应该成为孩子的生活导师,言传身教,“孩子会自然而然地观察到这些,如果他们做得不好,就告诉他们,只要努力,就能做到满意——这也是我父母告诉我的,我也是这样生活的。” 海蒂说。

对待孩子,海蒂比丈夫更宽容些。尽量不要把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带回家,这是夫妻俩的约定。“希望面对孩子时,我永远都是真诚开心的、温和的;孩子其实非常敏感,你若是不开心他们会察觉。”

关于女性身份

海蒂认为,“男女平等”是个世界性的问题,很难真正做到平等,在一个家庭里,母亲似乎注定要承担更多。大约一年前,她读了美国女诗人、女权主义者艾德里安娜·里奇(Adrienne Rich)的著作《Of Woman Born: Motherhood as Experience 》(出身的女人:作为母亲的经验)。波伏娃将女性视为一种被制造出的概念;艾德里安娜·里奇在该书中指出“母亲身份”的复杂性——不仅是多种身份的混合体,也是被强加的称呼。

海蒂说,虽然对书中的内容并不全然认同,但这书本帮助她了解了更多关于母亲身份的认知。“由男性引导社会已经有长远的历史,作为一个女性,我们现在对于女性的认知尚过于落后,认为她们应该是温柔漂亮的,而不是一群有着自己思想和权利的独立女性。”海蒂认为,女性们需要一个正确的观念引导,也需要一些正面的楷模,她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女性和男性之间的平等会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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